分卷阅读48


来。凌启没理会,自顾自翻了个身,没有多久又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却竟见到了光。

久违的暖色透过眼皮穿入眼中,刺痛了早已熟悉无边黑暗的双眼,麻木的身躯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丝暖意,就像是……被阳光笼罩的感觉。

是梦吗?

可就算是梦里,也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光了。

凌启呆滞了许久,脑子才慢慢开始运转,从魂魄丢失似的浑噩中寻得几抹清醒。他极其缓慢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大片灰黄的颜色便闯进了视野,把手举到眼前,手心的纹路清晰可见。

是真的光。

邑从它栖身井洞中挖出一条长长的洞道通往此处天井,顶上是半臂长的小洞,大抵开在什么险要之地,只见阳光造访,不见人族往来。

浅色金的柔和阳光洒在周边,分明微弱,分明只是小小一束,却又强烈得那么刺眼,刺得凌启双眼不知不觉中蒙上了一层薄泪。

邑就坐在身边,伸手过来摸摸他的脸:“原来人族只是不见光就会生病,养了个娇贵的小东西。”

这是凌启第一次看清它的长相,不像他,反而更像地面上最强大的那个部族,有着令人向往的野性的英俊。

凌启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偏头用脸颊亲亲去蹭它的手心。

“谢谢。”他喃喃道。

他好像明白了,邑的化形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真真正正塑造出了人族的躯体。它在用人族的视角与自己相处,甚至尝试着去理解人族的所思所想、所需所求。

身体很快好了起来,凌启开始尝试主动与邑交流。

他跟邑讲述自己以前在黍族的生活,有能力的族人要轮流出洞去偷窃或捕猎食物,而老弱病残的族人也会有定期到洞口晒太阳的安排,所以他们才能长居地底而不生病;他跟邑讲他们黍族的传说与族史,讲自己来到它身边前所见所闻的一切;他跟邑讲自己牺牲的阿父、生病的阿母,讲自己那还牙牙学语的弟弟……

时间实在是太多了,凌启只是断断续续地聊些闲话,不知不觉竟也讲了许多许多。邑听得认真,偶尔还会问些小问题,例如——

“你是说只有夫妻才能交合,并且这种行为的最终目的是生育吗?”

凌启点头:“这是包括黍族在内的大多数部族都通行的规矩。”

“那你也需要这样吗?”

“什么?”

邑神色认真地歪头:“你需要和我成为‘夫妻’,并且拥有一个我们的后代吗?”

凌启便尴尬得说不出话来,此后好长时间再不敢提类似的话题。也说不清楚自己在尴尬什么,就是觉得自己与邑的关系奇怪极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邑倒也没有追问,甚至在凌启的要求下也会尝试去讲自己的身世,可惜它讲的那些凌启完全没法听懂,而快进到凌启能听懂的部分,却只剩下长达千年的沉睡了。

凌启问之前也有引灵之血唤醒过它吗。

它想了想,点头:“之前确实有个人族掉进我这里,意外把我唤醒过,后来他求我救他,我就把他治好送出去了。”

“那你当时为什么没留下他呢?”

邑奇怪地看向凌启,“我留他干什么?引灵血对我没那么大吸引力。”

“不孤独吗?”

邑无奈道:“是你的血把你的孤独传递给了我,我才会有这样的感情。”

于是下一次交缠的时候,凌启突发奇想地咬破自己的唇,将血喂进了邑的口中。他夹着身体里的器具问邑有什么感觉,邑仰头一阵低喘,而后猛然发力将他更深地按了下去,眼神写满邪性:“感觉到你舒服到快哭了。”

此后凌启再不敢这般恶作剧。

偶尔也会缠着邑讲些地面上的事情,邑便会告诉他,黍族已经完全适应了地面上的生活,正在一步步扩张领地,凌启心中牵挂落下,又低头看看自己与邑十指相扣的双手,忍不住窃喜。

地底没有其他任何生物,只有两个人日复一日的独处,竟不觉得枯燥,不知不觉便过了一年有余。听闻黍族已经成为地面上三大部族之一,凌启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即感叹:“真好,他们以后再也不用回到地底了。”

彼时邑正从底下泉眼中接了一杯水递给凌启,闻言问:“你们以前在地底过得很差吗?”

“岂止是差。”凌启低头看看手中石杯:“像这样干净的水,做梦都不敢想。”

“难怪他们一次都没有回到故居。”

“换了是我也不会回……”凌启叹气。说到一半声音却慢慢低了下去,斟酌片刻后,忽然抬头看向邑:“那我可以回去看看吗?”

邑点点头:“你想去的话,当然可以。”

凌启便弯起了亮晶晶的双眼。

他原以为这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他会与邑逛一逛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然后回到井洞相拥而眠。

却没曾想这是颠覆他往后人生的一天。

两个时辰后,他在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六洞中,发现了……满地黍族人的尸体。

数十具躯体铺满了六洞本就不宽敞的地面,干燥的环境让尸体停止腐烂,呈现出被风干的枯瘪形态,火光跳动着照在其间,拂过墙根上绝望的抓痕,照出每一个族人临死前狰狞而恐怖的面容。

全都是,之前生病的那一批人。

凌启呆呆地站在洞口,忘了呼吸,也忘了动作。

他当然记得,记得自己离开黍族时最后探望的六洞,他记得这里住着的每一个人,记得每一双因为生病而浑浊不堪的眼中是如何写满对生的渴望。

他记得,门口那具腰间挂着小包的尸体,就那位说服了他、又答应他会好好照顾自己家人的女人。她死前似乎多有不甘,高高举起的手正拼命够向洞口,可是还差最后一寸,生命便彻底停止在那儿。

他记得,自己的阿母阿弟被安排在斜侧方的角落里养病,他离开时,阿母正抱着小小的阿地睡去,而现在那里只剩下一团破碎的襁褓,和两具破碎的尸体。

他以为自己早已为他们争取到生的权利,他以为他们早已经回到了阳光下的世界。

却原来,他所珍爱牵挂的人,一开始就已经被黍族抛弃,永远留在了黑暗里。

凌启仍不住跪地干呕。他忘了该怎么哭泣,只是疯一样地爬向自己的洞里,抱着阿母阿弟的尸体,好久,又想起什么似的茫然看向邑。

“你早就知道这一切吗?”

邑面色沉重地摇头:“抱歉,我不知道。”

它的感知范围向来以族群为最小单位,一般不会关注到某个具体的个体,更别说是死亡的个体。

“这样啊。”凌启苍白地收回目光,僵硬扫视满地的尸体。世界变成了灰色,而他眼里的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