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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云道:“更不必说,你放才?蹲在那里查看?桌子的姿态,不是你作为凝玉娆会做出来的样子。”
凝辛夷轻轻抿了抿嘴:“这么明?显吗?”
她这么说,宿绮云心中的猜测便等于是被证实了大半:“与你相熟的人,自然觉得明?显。不过别紧张,反正你也没什么朋友。”
凝辛夷幽幽道:“……这种时?候还非得要说这种戳人心窝子的话?吗?
宿绮云扯了扯唇角,停下手里的动作,拿起那柄刀,隔着那点血色与她相望:“我对别人的事情并不关心,但阿橘,当初是你告诫我,不要轻易向任何人交付信任的。”
凝辛夷沉默片刻,倏而笑了起来:“倘若不算轻易呢?”
宿绮云眼神?微顿,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认真起来。
“偶尔有一次,我也想?试试,真的相信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凝辛夷并不扭捏,坦率道:“更何况,若是这一生都没有一个真正信任的人,未免也太寂寞了。”
宿绮云欲言又止,但面?前姿容过盛的少女眼角眉梢都敛了几分昔日的乖戾和看?似温和的疏冷,仿佛窗棂外打进来的阳光终于真实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于是宿绮云弯唇笑了笑:“那你阿姐呢?她不算你真正信任的人吗?”
“阿姐是阿姐。”凝辛夷也笑:“阿垣是阿垣。”
跨过窗棂的另外一间屋子里,有视线遥遥落过来,发钗流苏晃动的弧度看?不真切,却也能?看?到一小片如白玉般的肌肤和她眉梢的一点笑。
她在笑,谢晏兮脸上那点散漫的笑却慢慢敛去。
“确定是太初三年吗?”他问。
元勘颔首道:“要说的蹊跷便是这里。这位苍溪师伯座下的师兄对时?间十?分笃定,但另一位师兄,却说他在太初六年时?,见过几乎如出一辙的景象,可惜他距离不够近,看?得不够真切。更何况,那时?东序书院的长湖已经禁封了好几年,不许任何人靠近,他也是偶然看?到那边有奇特的动静,这才?多看?了两眼的。”
“禁封?”谢晏兮抓住了其?中的重?点,他很是回忆了片刻,却难以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出与之相关的任何碎片:“从何时?开始禁封的?”
“好巧不巧,也正是太初三年起。我还特意去东序书院走?了一遭,如今那长湖刚要结冰,一望无垠,湖边弟子三两成群,看?不出半点曾经禁入过的模样。”元勘道:“其?余也还有几位师兄有些模糊记忆,但都说不清到底是哪一年,只能?说出大概范围,倒是都与这两位师兄所说的时?间八九不离十?。也不知道究竟谁说的才?是真的。”
满庭蓦地开口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两位师兄说的,都是真的?”
元勘高高挑眉,显然觉得这种可能?也未必不存在,只是他思忖片刻,到底忍不住道:“倘若如此,那孩童也太可怜了,难道是被连续在那湖中被封印镇压了两次?究竟是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东西,才?要被这样对待两次?难道是化作孩童模样的妖尊?”
不远处晃动的发梢倒映在谢晏兮眼底,他听到了元勘的话?,却不置可否,只问:“你方才?说,苍溪师伯座下那弟子还听到了一句话??一句什么话??”
元勘忙道:“他听到有人说,从此世间再无方相血。”
谢晏兮的眼瞳骤凝。
刹那间,他的脑中响起了闻真道君的话语。
——“……这世上哪里还有方相族人。”
——“方相族人早就不可查也不可追了……”
元勘看?着谢晏兮的脸色,挠了挠头,小心问道:“师兄,这方相血,与你想?要去查的方相一族,是相同的事情吗?那湖里的孩童究竟是谁?师兄为何突然要查这件事?”
满庭拽了拽元勘的袖子,冲他比了一个摇头的表情,示意他不要多问。
元勘猛地住了口,下意识顺着谢晏兮的目光看?去。
……奇怪,师兄要在谈论这些问题的时?候,用?这样的目光和神?色看?那位凝家小姐?
*
神?都。铜雀三台。
陵阳郡已经落雪积山,神?都也落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三场雪。
宫人们小意行走?在铜雀三台中,偶有人向着灰白的天空望去一眼,难掩眼中忧色。
今年的落雪,比往年都要更早十?来日,想?必这个冬日,也会比以往要更冷许多。
宫中有地龙尚且难捱,更不必说宫墙之外。
人间的疾苦被高高的宫墙隔绝开来,仿佛只要有这宫墙一日,铜雀三台便会永远盛满芙蓉富贵,莺歌燕舞,纸醉金迷。
然而铜雀三台却并不如世人所想?象的那样日日笙歌,相反,便如今日雪落之时?,宫墙之内,静谧到几乎只剩下了一行宫女走?过时?的踩雪声。
铜雀三台很小。
小到至今四妃之位都不满,徽元帝也已经多时?未扩充后宫了,更婉拒了许多臣子想?要旁敲侧击塞进宫中的女儿?。连天下百姓都多少知晓此事,再感慨一句徽元帝真是帝王情深,自明?皇后薨了以后,竟是再也无心后宫之事。
请求徽元帝扩充后宫,诞下更多子嗣以固国本的折子如雪花般飞入太极殿,却都被龙椅上的那位面?无表情地扔去了一侧,驳回一句“大徽江山有太子足矣”。
老臣们面?面?相觑,唉声叹气却不敢多言。昭德太子的确素有仁德之名,而朝中也并不安宁,且不论澜庭河对岸的北满依然虎视眈眈,世家之间错综的斗争已经足够复杂,倘若再加上夺嫡之争,牝鸡司晨,难以想?象如今的大徽是否还能?经得起这么复杂的政治斗争。
可纵使如此,仅有一儿?两女三位皇嗣,也未免实在是太少了些。更重?要的是,对后宫之事毫无兴致的帝王,也着实难免让人有一些旁的遐想?。
究竟是不想?,不能?,还是……不行?
但铜雀三台也足够大。
大到偏殿之中安静到冰冷,连帷幔拂过地面?的声音都很清晰。
群青宫装的少女坐在高位之上,看?着自己的父亲从大殿门?口提步而入,一路向前,直至走?到自己的面?前。
凝玉娆起身,挥挥手,于是侍候的宫人们如流水般鱼贯退下,再将宫门?沉沉合拢。
然后,凝玉娆才?向着凝茂宏俯首行礼:“父亲。”
凝茂宏不避不让:“你尚未受封,确应是你向我行礼。”
凝玉娆莞尔:“父亲希望我受封吗?”
凝茂宏向前,在凝玉娆方才?的位置上坐下,平静道:“如今圣上见我,尚且要起立相迎,你受封与否,于我无碍。 ”
凝玉娆不必抬眼打量坐在那里的父亲,凝茂宏的身形便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