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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的声音在嘈杂中也显得高?昂,稍微凝神,便足够听清其中的内容。
“各位看官,且听小?老儿我细细讲来。上一回?说到啊,咱们这陵阳郡中,有?佛寺它不供未来,不看现在,也不在意过去?,偏偏尊了一座地藏王菩萨。”
“这本也无奇,毕竟如今我大?徽朝重道也尊佛,而那佛国洞天的八十八洞之中,自然也有?地藏王菩萨一洞。但这一尊地藏王菩萨宝殿不同,这宝殿中,没?有?十殿阎罗开路,唯尊菩萨一人。”
“这寺院之中,香火本极好,院中僧人慈眉善目,满面慈悲相,小?老儿我每次去?,还都能分得一碗素斋,免不得要在地藏菩萨面前多拜一拜,多奉两炷香。”
“要说这混脸熟的好处呢,那寺中僧侣见我面熟,一日?午后,竟也与我闲聊起?来。他问了我好几个问题,今日?,我便也问问大?家,看看在座的诸位,可比小?老儿我更?有?几分慧根。”
“他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可知,佛究竟在哪里?”
堂下众人面面相觑。
片刻,有?人大?胆开口。
“佛……在庙里?”
“佛在佛经里!”
“不!我知道!佛在人心里!”
“我读过书,佛在西方极乐世界!”
……
说书人笑了起?来:“诸位所说,与我那时所想所说,非常相似。可那僧侣却说,非也,非也。”
他摆出那僧侣姿态,拉长语调,慢悠悠道:“佛在人世间。”
堂下一片哗然。
“众生是尚未觉悟的佛,佛乃已经觉悟的众生。”说书人施施然道:“你们说,佛是不是在人世间啊?”
“我呸!”有?人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你这说书人,好端端的怎么在这儿满口胡言地讲起?什么佛了众生了的?老子到这里来吃酒听书,谁要听你讲这些?啊?!”
“因缘和合,缘起?性空。佛渡众生,也渡有?缘人。”说书人并不恼火,只笑着?合上手?中折扇:“过去?小?老儿我总说别人的故事给诸位听,今日?我突然想说自己的事情,究竟是谁听到了,听出了什么,那便是各位自己的开悟。”
“既然有?看官老爷不愿意听,我这故事,其实也已经到了结尾。”他有?些?唏嘘地看向窗外:“听闻那寺庙高?山之上,昨夜燃起?了一场大?火,这让我想起?那日?我走时,身后传来的那句话。”
“人离难,难离身,凡所有?苦,皆是尘埃。”他缓声叹出一口气:“如今,这寺这庙已经得偿所愿,化作尘埃。可惜你我众生还未度尽,尚且不能从这红尘之中离身啊。”
他口中说着?这般语焉不详,玄之又?玄的话语,又?长吁短叹少顷,终于?站起?身来。
便见那说书人一拍醒木,双手?合十,向着?面前众生轻轻一躬,道:“还请诸位,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如是才能明白,既见菩提落叶,是非菩提落叶,是名菩提落叶。”
言罢,他像是力气耗尽,头?上竟然沁出了豆大?的汗珠,让他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再过了片刻,他才从那种灵魂出窍般的奇妙感觉中回?过神来,仿佛大?梦初醒,哆哆嗦嗦拿起?自己的醒木,向着?自己头?上猛地一敲。
众人的惊呼里,一行血从他的头?上蜿蜒流下,那说书人“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118章
凝辛夷什么都看?不?到?,但众人的惊呼和反应已经足够她意识到?什么。
“死了?”她轻声喃喃:“有人灭口?”
“是,也不?是。是他自己将说书的醒木敲在了自己头上。”谢晏兮道。
“你听到?他刚刚说什么了吗?”凝辛夷在他耳边压低声线:“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那说书人方?才所讲的那些……简直像是在冲着我们说。”
又或者说,冲着他们一行人。
就像是专门等在这里,等到?她为他驻足的这一刻,他再说出这番话,然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她手持红莲业火,将报国寺化作了灰烬。说书人说凡所有苦,皆是尘埃,如此湮灭,乃是得偿所愿。
她在报国寺中抓住了那片从空而落的菩提落叶,说书人以三句义诠释菩提落叶。
“因缘和合,缘起性空。佛在人世间,佛在众生中。”凝辛夷轻声咀嚼这几句话:“这几句话又在暗示什么因果?倘若这人真的是冲我们来,这因果难道最终要落在你我身上?”
凝辛夷还在侧头细想,谢玄衣已经微微拧眉,悄无声息地掠过人群,落在了那说书人身边。
并非多管闲事。且不?论这人确实?多少有点?像是冲着他们,凝辛夷的推测到?底有没有几分?道理,只是这说书人的举止模样,也实?在有点?像是……
“撞邪了!这说书人定是撞邪了吧!”
堂下终于有人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快!快去?报官!去?四?方?局请大夫来看?看?!说不?定还有救!”
然后才有人看?到?谢玄衣的身影。
“你干什么!你又是什么人!”
谢玄衣充耳不?闻,一道三清之气渡进去?,不?多时,眉头已经越皱越紧。
凝辛夷看?不?到?,伏在谢晏兮肩头,轻声问?:“怎么了?是发现什么了吗?”
“阿满去?看?了。”谢晏兮的目光也落在那说书人身上,不?过一醒木造成的昏厥,未必没有救。
谢晏兮背着她站在人群后面,本来凑来一并听说书的人就多,这会儿?出了事,大家却不?仅没有一哄而散,街坊邻里们却都纷纷向这边聚了过来,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
与其说是关心,倒不?如说更像是看?热闹。
“咋会事儿?啊里面?”有婶子?的声音响起:“好端端的,那说书人怎么就给了自己一下?”
“听说是撞邪了。这可不?就是撞邪了吗?谁没事干打自己啊?你可没听到?,刚才那哐当?一下,嘶——听得我都疼啊!”
如此议论纷纷中,谢晏兮却倏而侧头,问?道:“你呢?你的眼睛现在是什么感觉?还能坚持吗?”
不?如何。
她也很想知道,怎么还没好。
明?明?过去?都只会眼盲一两个时辰的,怎么这一次丝毫没有重见光明?的征兆。
但凝辛夷不?提,只道:“总会好的。不?疼不?痒,当?然还能坚持。只是这样到?底行动不?便,实?在是麻烦你了。”
“凝辛夷。”谢晏兮却突然唤出了她的名字,在明?显感受到?自己背上的少女?浑身一凛时,藏去?眼底几分?笑意,继续道:“你我夫妻,这种事情,是理所应当?,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