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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将?一切陈设都摆成她喜欢和习惯的样子,这活儿?一回生二回熟,凝家侍女们有本事将?凝辛夷的闺房从?神都搬过来,自然也能在主屋再?重新布置一个出来。
所以等到入夜,谢晏兮终于归来时,看到的,便是已经与白日完全不同?了的洞房。
有那?么一个瞬间,谢晏兮甚至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一只脚都踏进来了,又收了回去,后退了几步,看了看左右,确信自己没喝多,也没昏头。
这才?重新提步。
凝辛夷不喜侍女随侍左右,便是洞房之夜也不例外,所以主院寂静,反而正和谢晏兮的习惯和心意。
他反身将?门关上,转过屏风和错落帷幕,终于看到了烛火,和静坐在桌边,刚刚翻过了一页书的凝辛夷。
她换了衣服,重新梳了头,烛火将?她的侧脸勾勒出暖黄的轮廓。她垂着眼的时候,将?那?些摄人心魄又格外强势的目光都收敛了起来。
分明还?是一位纤细娇小的少女。
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目光却?没有从?凝辛夷身上移开。
一对龙凤红烛静静燃烧,勾勒出屋中两人之间距离实在不算太近的身影。
谢晏兮身上没有什么酒气,显是已经在踏入这里之前,以三清之气将?酒气逼出。只是他这一日的确不得?半分清闲,饶是熏了香,将?那?身大红吉服在侧室已经换下?,还?净身沐浴过了,此刻身上的血气也已经有些掩不住。
凝辛夷早就听到了谢晏兮的动静,直到他绕过最后一扇屏风,这才?回过头,体贴问道:“要叫满庭吗?”
谢晏兮左右看了看,确定凝辛夷这是将?自己的闺房直接搬了过来。那?日他翻窗将?她放下?,并?未多看,但?一眼也足以大致看清房间里的陈设,几乎与这里别无二致。
“伤口已经重新料理过了,暂时不必。”谢晏兮在凝辛夷身边坐下?,看了眼她手上的书。
是扶风郡风物志,正好翻到了白沙堤那?一页。
这三个字,足以将?洞房中所有之前的些许旖旎都冲散。
凝辛夷顺着他的目光,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书竟然正好落在这一页。也正好,有些之前没有说过的事情,可以趁这个机会,再?多说两句。
正好,她还?有件事想要和谢晏兮商议。
“那?日说好了是我带你回来,最后却?是我拖累了你,实在抱歉。”凝辛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所以,我们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谢晏兮竖起两根手指,在桌子上比了一个向前走的姿势:“简而言之,大概是这样。”
凝辛夷盯着他骨节均匀漂亮的修长手指,看了片刻,竟然看懂了。
是他把她背下?山的。
她蓦地想起了那?日摇晃的梦境里,却?始终没有离开她的温度,原来是他将?她背了一路,而她感受到的,是他的体温。
谢晏兮的手指一路从?他面前,走到了茶杯旁边,然后非常自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幸好距离山下?也不太远,也幸好我遇见了一匹能骑的马。”
凝辛夷:“……”
想也知道他在说的是什么。
她主动坦白:“匿踪阵里的马是我的。”
“猜到了,饿得?把那?一片的草都啃秃了。”谢晏兮道:“下?次选马,记得?别选这么能吃的。”
凝辛夷沉默片刻。
“马都是谢府马厩里的。”她忍住自己阴阳怪气的冲动,告诫自己要端着自家阿姐的温良:“还?请大公子下?次选马,也要注意这一点。”
谢晏兮笑了笑,用手指沾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好”字。
字是好字。
银钩铁画,龙飞凤舞。
但?……
凝辛夷问:“大公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在此时说话吗?”
非得?用手写字?
还?是说,他的这一举动,别有什么用意?
刹那?间,她几乎要散开三清之气,来提防周遭是否会有什么危险。
却?见谢晏兮轻轻晃了晃茶杯,笑了笑:“龙溪不夜候,夫人这是想要暗示我,今夜无眠吗?”
凝辛夷呆了呆。
她刚才?所有的猜测,像是软软地搭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她失笑一声:“大公子多心了,自然没有这个意思。是我常喝这茶,所以房间里备的也是龙溪不夜侯。是我疏忽,忘了常人喝不惯这茶,我喊人换了便是。”
“不急。”谢晏兮放下?茶杯:“喝什么茶,都是小事。在此之前,我有一两件事想要听听夫人的意见。”
凝辛夷心头一跳。
怎么他也有事?
她方才?所有的话,本也是为了自己想要说的事情做铺垫,只是这事儿?不太好说出口,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提。
该不会谢晏兮和她想说的,是同?一件事吧?
凝辛夷思绪万千,面上不显,只微笑道:“请讲。”
“第一件事。”谢晏兮一手撑着侧脸,长发垂落肩头,目光仿佛带了三分醉意:“虽然我看得?出,夫人来扶风郡乃是履行婚约,实则不情不愿,但?既然天地礼成,婚约白纸黑字,你我如今也算是结发夫妻,不容反悔了。外人眼中,我们理应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便如凝家与谢家,从?此便荣辱与共,上下?一心。因而若我称你为夫人,想来也是理所应当。”
道理是这个道理。
只是方才?那?个“夫君”带了报复的心思,倒能脱口而出,这会儿?正儿?八经要这样称呼他,她张了张嘴,实在没能说出话来。
“当然,外人面前另当别论。”谢晏兮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颇为体贴道:“此后朝夕相对,若是天天将?夫人和夫君挂在嘴边,未免有些奇怪。夫人若不介意,可以如我的亲人们一样,唤我一声阿垣。”
倒是与凝玉娆所说的一样。
谢晏兮,小字单一个垣字,所以方才?她看的那?本风物志的有些细密批注下?面,写着谢垣的地方,便是他落笔的。
这比“夫君”要好出口多了。
凝辛夷颔首:“好,那?我今后便叫你阿垣。”
说完,又看到谢晏兮垂眸看她,像是在等什么,她这才?反应过来,她也总得?给?谢晏兮一个称呼。
“家中人都唤我阿娆。”她飞快道:“你也可以这么喊我。”
这事儿?应该就这么揭过去了,她也将?顶着不属于她的名字,一直被提醒注意自己的伪装。
这样很好,符合她的预期。
可谢晏兮却?道:“还?有别的名字吗?我没有亲人了,此后也只有你一人喊我阿垣,所以我也想要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名字。”
这其实不太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