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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瞪大眼睛,一时?难以置信,要不是远远能看见受伤的钟石头和死鳗鱼,他们都怀疑这帮人是在编故事。
其中有个?人相隔不远,虽然?没出得?多少力,可看到了全程,小嘴叭叭宣扬道:“还?是阿洺反应快!他让我们用船桨和竹竿捅狗头鳗,把它惹急了后好趁机救人,然?后他又潜到水里,把狗头鳗给宰了!”
这番话说得?简略,少了许多细节,外围的人不由在脑内勾勒出一幅钟洺大战狗头鳗的激烈场景,等料船上的几人听说时?,故事已经添油加醋到令人心惊胆战的程度,连海面上都是血都说出来了。
苏乙听罢当即脚下一晃,差点栽倒。
“乙哥儿!”
方滨就近将他搀住,身边的六堂嫂生得?富态些?,力气大,跟着撑了一把。
“这些?汉子在海上动不动就搏命,哪里知晓咱们的苦处!”
四堂婶也听了全程,长叹一口气道:“不管怎么说,现下两个?人都没事,已是万幸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知狗头鳗的厉害,以前我听我在家时?听我爹讲……”
四堂婶说了个?她老家村澳里的水上人,出海时?被?狗头鳗咬死的故事。
“……当时?就扯着人胳膊直接进了海,船上人想救,哪知水里不止一条……总之到最后连个?衣服片子都不剩,人就那么没了。”
六堂嫂嘴角抽了抽,心说这婶子真会说话,光长岁数不长脑子。
人家小哥儿刚听说自家汉子下海宰鳗鱼,吓丢了半条魂,让她这么一讲,岂不是另外半条魂也要没了。
她岔开话题,安慰苏乙道:“你?家钟洺的水性好,咱们白水澳哪个?不知,想来下水前心里头是有分寸的,你?别听刚刚那小子胡咧咧,等见了人再?着急也不迟。”
又双手合十拜了拜道:“海娘娘在上,保佑我们钟家一族,无论是谁,都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滨哥儿也摸摸他冰凉的手,去给他倒一碗热水压惊。
两口水入喉,几人见苏乙终于慢半拍地定了定神,喃喃道:“是,总归人没事就好。”
虽是出来第三天,原定后日一早才回白水澳,可眼下差点出了人命,已经有部分人没了捕鱼的兴头。
他们跟六叔公打声招呼,跟着钟三叔和钟四叔家的两艘船先行?返航,顺便带回一批鱼获。
离开的人里,有一个?人的媳妇也在料船上,她被?接走后船上还?剩五个?人,但捕鱼的船也少了三分之一,是以接下来送上船的鱼获,靠着余下五人也忙得?过来。
算过来这笔账,五人便都没有反对,走就走了,有人胆子大,就得?允许同样有人胆子小。
但退一步讲,水上人的日子生来如此,与天争,与海争,祖祖辈辈,风浪里沉浮来去,注定养不出贪生怕死的孩子。
其实今日提前回程的这些?,下回出海照样会跟着,因为生计注定都从鱼口来,现在回去,无非是暂时?过不去眼皮子底下的这个?坎。
一批船走后,船队的规模骤缩,方才缀在后面的料船向前靠近船队,隔着一片海水,苏乙总算见到了全须全尾的钟洺。
钟洺哪知传话的人在胡编乱造什么,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下水扛上来一条本来就半死的鳗鱼罢了,说是宰杀,不如说是收尸。
他久违地见到夫郎,赶紧走到船边想说两句话,奈何?对上的却?是夫郎一双泛红眼眶,立时?有些?慌了。
“这是怎的了?”
他以为对方担心钟石头,忙道:“石头没事,已经送回去了,我让三叔和四叔送他去黎氏医馆找黎老郎中,估计好生养上个?把月,伤口就能好全了。”
六堂嫂诧异地看钟洺一眼,心道素来听说这小子挣钱的心思活络得?很,没成想在这事上像根木头,忍不住道:“我们知晓石头没事,你?夫郎又哪里是担心石头。”
钟洺看她冲自己挤眉弄眼,初时?不解,片刻后顿悟。
“我也没事!”
他急切道:“你?别听人乱讲,我下水的时?候那条狗头鳗都快没气了,我想着要彻底绝后患,这才跟了去。”
本以为解释完,小夫郎就该对自己笑笑,至多皱眉嗔怪几句,这事便可以就此揭过。
孰料小哥儿头一回对着他不发一语,默默听完,默默一抹眼睛,垂眸扭身回了船舱。
六堂嫂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对着滨哥儿悄悄努嘴,后者?是弟夫郎,不比六堂嫂,哪怕心里想得?一样,面上如何?敢有显露,遂只是抬脚快步跟上苏乙,若真生气了,也好劝劝,夫夫哪有隔夜仇。
而钟洺站在原处,一脸茫然?。
这是……
生气了?
第76章 警钟(小修)
螺号响起, 这?是就此收工的意?思。
船上?还有最后一批带鱼没?送去料船,钟洺和?钟虎不顾脚下?一片银亮,刨了个?地方出来坐下?歇口?气。
钟三叔把自家?船撑走, 陪着钟四叔一道送钟石头去看郎中,因返程用不上?那么多人手, 于是走前把钟虎留下?,让他去钟洺船上?待着。
“这?个?时辰, 也不知我爹和?四叔他们回去了没?。”
人在忙碌时脑子被?眼前的活计塞满, 顾不上?想别的, 一旦想下?来,千头万绪重新浮现。
钟虎有些苦恼地抬手狠狠搓搓脸,对着茫茫大海自言自语。
过去只听长辈们说?出海的凶险, 自己从未真正见识过,现下?一闭眼, 就仿佛看到了钟石头血肉模糊的小腿。
亏的是鳗鱼, 这?要是鲨鱼,说?不准捞上?来时一条腿都被?扯没?了。
想想就后怕。
“石头运道好,今天回程是顺风,天黑前怎么也能到了。”
钟洺看出钟虎的魂不守舍, 他自己镇定,也无非是有上?辈子上?过战场的缘故在,去战场上?清扫时,常能踩到死?去士兵的残肢, 初时大家?都不习惯, 吐得翻江倒海,后来看多了,就能面不改色地捡起来一并掩埋。
不过即使如此, 今天钟石头的遭遇仍是给他敲响了一记警钟,海上?风险重重,譬如上?次出海时遇见的龙吸水,再譬如这?次的狗头鳗,若是运气差一些、反应慢一些,纵有一身好水性也没?有用武之地。
人在大海面前实在太过渺小,虾米再不起眼,尚且能被?人所看到,然大海之大,莫说?一人,就是十人、百人……
任它是朝廷的官船还是富商的宝船,沉入其中照样了无痕迹。
一阵海风拂过,一阵浪头打过,什么都剩不下?。
他因前世客死?他乡,这?辈子对大海生出更多探索的意?头,一心想补回从前的缺憾,恨不得日日下?水,流连忘返。
在海底时他只觉自在,仿若游鱼翩然来去,现在想来,还是少了警惕与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