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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不趁早吃些,多半又要饿着睡觉。

“你总算来了!方才跑到何处去了?你姑问了虎子也说没见你,只道唱着唱着你就没影了。”

钟洺进了那哥儿说的船舱,一探头就看见二姑父朝自己招手。

水上人没那么多繁文缛节,男女不分桌,钟洺走过去,挨着二姑父坐下,左边是小弟,也被他一把捞过来,放在怀里。

“大哥,吃花生。”

一粒花生被小弟喂到嘴边,钟洺也不嫌弃,张嘴叼走。

旁边二姑父兴致很高,拍着钟洺的肩膀道:“你小子天天跑乡里吃酒,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今个难得逮着你,可得陪我们好生喝一场!”

村澳里家家户户,基本都沾亲带故,只是亲戚远近不同。

这条船上十多号人,钟洺挨个喊了一圈,看起来有礼又懂事。

惹得右手边的二姑频频看他,顺便还有其它好几个亲戚的暗中打量。

钟洺忍不住摸了摸脸,低声道:“二姑,我脸上有东西?”

钟春霞人泼辣,话也糙,“你脸上没东西,我们是看你今日不寻常,怕你没憋好屁。”

钟洺隐约觉得自己的耳朵又开始疼了。

“真没有。”

钟春霞又问,“那对歌的时候,你可有心仪的姐儿和哥儿?”

钟洺的答案还是没有。

钟春霞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

“你啊你,平常挺灵光的人,就不知道把心思用在正道上。”

不多时,吉时到了,流水一样的好菜端上了桌。

钟洺总算不用再应付二姑。

清蒸鲳鱼、葱姜炒蟹、白灼海螺、生腌花甲……都是渔家席面常见的样式。

除此之外,还有炖鸡和烧肉各一大碗。

鸡肉、猪肉可比海货贵多了,平日里难得一见,盘子刚落下,好几双筷子就朝着荤肉伸过去。

钟洺眼疾手快地抢了几块肉,分给小弟和二姑家的表妹表弟,几个孩子笑嘻嘻地吃肉。

而他的碗里,则是二姑和姑父给他夹的另外两块。

久违的来自亲人的关照,害钟洺鼻子发酸。

多亏了席上有人及时举了酒杯,钟洺赶紧端起杯子,把里面的高粱酒一口闷了。

酒到酣处,新人进了船舱敬酒。

今天出嫁的是卢家的大姐儿卢悦,年初及笄,嫁的表哥江贵十六,比钟洺还小一岁。

由此可见,钟春霞着急成那样也不奇怪。

跟新人吃了一盏子酒,放下没多久,既是新娘亲娘,又是新郎姨母的刘兰草,红光满面地送来新菜。

一道下酒的凉拌海菜,一道刚起锅还烫手的鱼头豆腐汤。

有人恭维她道:“刘嫂子,今日你们家料理的一手好汤饭。”

刘兰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含笑道:“大家伙吃着好就成,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望多担待。”

钟洺四叔的夫郎郭氏,素来是个爱嚼舌头,喜搬弄是非的。

他面前已堆了一把花生壳,这会儿还接连剥着往嘴里丢,同时道:“你们家本就人手不多,我瞧着都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能整治出这一桌子已是不容易,对了,怎的没看见嫂子你那个外甥哥儿出来搭把手,我来时还见他往另一头走了,不知去作甚,总不是去帮忙的。”

不说还好,一说刘兰草脸上的笑就隐去数分,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

旁边有人见状,伸手暗搡了郭氏一把,“人家大喜的日子,你提那晦气的人作甚。”

郭氏恍然大悟似的,抬手轻打了一下嘴。

“呸呸呸,怪我,怪我。”

刘兰草听到这里,方勉强扯起嘴角来。

“怕是趁机躲懒去了,等到用得上的时候,早不知去了哪里,我哪还顾得上寻他,左右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在场几人连声附和道:“是这个理,何况他不现身,反倒是好事。”

“这孩子也是,你养了这么多年,他却是个不知恩的。就算不露脸冒头,也该主动分担些活计,去后厨帮个忙也成。”

郭氏闻言,吐出一点粘在舌头上的花生皮,撇嘴道:“干些粗累活也就罢了,后厨还是莫进了,他过了手的吃食,我可不敢吃,怕闹肚子嘞,难道你们敢?”

说罢还不忘给刘兰草一本正经地出主意。

“你就是心软,依我看,不如趁早给他找个远远的人家,嫁出去打发走。”

刘兰草一副愁容。

“说来我只是他舅母,哪里做得了这个主?到时候,可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旋即又展颜道:“嗐,大喜的日子,不说不相干的人,你们吃好喝好,我且去忙。”

人走了,话题一时还在继续。

钟洺听着听着,不免想到那个默默在角落里干活,还答了自己问话的小哥儿。

对方出现在那里本就蹊跷,待的地方倒是和四婶伯说的方向对上了。

正遭议论的人,八成就是他。

既都让人说到眼前,他难免也想搞清楚,对方究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招来这么多张毒嘴巴。

小哥儿面相老实巴交的,莫非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惜在场诸人,大约只有他不明就里。

以郭氏为首的夫郎和妇人,说来说去都是“厚脸皮”“白眼狼”之类的词,偏生只字未提小哥儿的名姓和前因后果。

接着为了动筷吃新菜,挨个住了嘴。

钟洺顿觉无趣,打了个哈欠,专心低头给小弟拆起螃蟹来。

第3章 捕蛰

一场喜宴,村里泰半人都去了,不论男女老少,吃了酒的不少。

水上人常年在海上航行,舟居水面,骨头缝里都是湿气,因而不少都是爱吃酒,量也不浅的。

酒吃下去,第二天人也基本睡昏了头,直到日上三竿,都没几艘船出了海。

原说近来是捕蛰季,族里张罗着凑几艘船出海网海蜇,这遭没人乐意动弹,加上算了算网子不够用,还需再制一些,便顺势往后延了延。

钟洺则得了他二姑的耳提面命,就差对着海娘娘像发誓说这趟一定会跟着去,二姑方才勉强信了他。

如此就到了两日后。

寅时末,天边还是麻麻黑,抬头可见清亮月影。

钟洺靠着在军营里养成的作息,到了时辰,本能地睁了眼。

旁边的小弟睡得四仰八叉,木枕早就给踹远了,小脸贴在席子上,想也知道一会儿抬头全是红道道。

钟洺没叫他,小孩子要多睡觉才长得高。

他一直觉得自己个子高,去了北地军营,比起那些个北方的汉子也不输,可能就是因为小时候娘亲笃信这句话,常任由自己在船上昏天黑地睡懒觉的缘故。

出了船舱,他蹲在船头舀了点水洗漱,看了一眼,缸里剩的淡水不多了。

白水澳离能打水的淡水河较远,他们吃用的水大多从专营此业的卖水艇子上买。

也有不嫌麻烦,隔两日撑船去一趟河里打水的。

比如他二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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