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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没有错。
毒蛇。
喉咙像是被方致远尖利的獠牙死死咬住,牙齿越勒越紧,毒液顺着被刺破的伤口丝丝缕缕地注入血管,再顺着血管渗透四肢百骸……
他被勒住,他手脚发凉,几乎不能呼吸。
“你没有证据,这些,都只能说是推断。”苏清雉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却仍在硬撑着否认。
“别着急,耀中兄,你应该明白,如果我没有拿到足够有力的证据,是不会轻易戳穿你的。”方致远笑盈盈的,却让苏清雉感到越发可怖。
苏清雉看着他,脸色有些苍白。
“你家,前些天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方致远睨着他,一错不错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几乎立刻,苏清雉就想起了那具消失在储物间里的日军尸体。
他猛然抬头看向方致远,声音已经变了调:“是你!”
方致远神色隐在黑天里,慢慢开口:“是,耀中兄,你藏在储物室里的那具尸体,现在就在我那里。原本呢,我拿不准你和钟淮廷到底谁才是那个内奸,所以才暂时把事情压了下来,没有声张。但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我们‘21号’一直在找的那个人,是耀中兄你啊……”
“耀中兄,你是军统的人。”方致远笑着总结。
食指掐进肉里,苏清雉强迫自己冷静。
他徒劳地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怀疑?”方致远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耀中兄,你也知道我是搞情报的,我的工作,就是不相信任何人,对任何事都保持怀疑。”
南京城郊的那片荒草地上,晚风越来越大,刚下完雨,泥土软而厚实,像是踩在苏家祖宅里那块奢华的羊毛地摊上,苏清雉站在那里,也是飘飘忽忽的。
他觉得很冷。
民国二十九年二月的晚风,比以往每年的都冷。
“所以,耀中兄你还是回去吧,趁我现在心情好,还不想去同僚面前揭发你……但你要是执意去城隍庙啊,呵呵,那么,明天那个日军上尉的尸体,以及关于你的所有的证据资料,我保证,它们会立刻、会完完整整地出现在日军司令部。”
苏清雉浑浑噩噩地注视着远处闪烁的灯照,牙齿很冷似的颤抖了一下。
他眼前雾花花的,有种压抑到快要喘不上气的感觉。
因为他的冒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不说,还将钟淮廷也拉入了险境。
那具尸体,是从家里发现的,以汪伪政府和日本人多疑的个性,钟淮廷不可能不被怀疑,那么他为了洗脱嫌疑而精心策划的人质事件将变得毫无意义。
他所受的伤,所经历的危险,也都将毫无意义。
苏清雉盘算着自己是否应该动手,动手杀了方致远和驻守在这处的军队。
可是,那个日军尸体还在方致远那里,缜密如方致远,一定早就用了什么方法,一旦自己出什么意外,尸体就会立刻连同苏清雉的资料一起,被送到日本人手里。
动手,也毫无作用。
苏清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他没有进门,就坐在家门口的半截台阶上,他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大片大片几乎遮住天空的黑色的云。
二月的南京城,天气总也不好,城区已经被连绵的暴雨冲刷了三天了。
夜空低得像是要坠下来,又像暗藏着无数黑色的漩涡,一圈一圈漫漫放大,黑云也随之飘摇着,像是黄泉路上勾人魂魄的引魂幡。
偶尔传来几声寒鸦的叫唤,让寂静的深夜更显萧条。
前路茫茫。
苏清雉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他做不好间谍,当不了潜伏者,所以一步错,步步错。
按照组织惯例,潜伏者一旦有暴露的危机,就应该立即安排撤离,撤离到安全区。
可是,苏清雉不能走。
他还有任务。
尽管希望渺茫……
方致远那样的人,有揪出“21号”里军统特工在日本人面前立功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苏清雉还有可能在汪伪“21号”内继续潜伏下去,并伺机刺杀那位在华东战场上造成数万军民伤亡的日军大将么?
无力地捂住脸。
不可能了,他没有机会和钟淮廷并肩作战了,也没有机会在“21号”看到中国人民胜利的那一天了。
一切都完了。
苏清雉就那么坐了一夜。
他在等,等着日本宪兵队或者“21号”的人来抓他,可是他直到天亮也没有等到。
或许方致远真的会遵守诺言?
答案是否定的。
他只会反复地折磨苏清雉,让苏清雉体会等待审判等待死亡的痛苦,然后躲在暗处,静静地欣赏苏清雉被反复折磨后、心理接近崩溃的种种丑态……
玩弄猎物,虽然变态,却是猎食者的本能。
苏清雉坐在那里,他想了很多事。
从小时候缠着二舅讲战场上的故事,到长大了毅然选择黄埔军校,然后想到遇见钟淮廷,再从与钟淮廷的过往,想到他进入“21号”潜伏的日子……
想得最多的还是钟淮廷和“21号”。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比想象的还要更喜欢钟淮廷,每次到了这种时刻,他第一个想到的从来都是钟淮廷。
可是钟淮廷大概不会知道,或者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
因为钟淮廷不喜欢他,钟淮廷更不愿意接受他的喜欢。
而苏清雉自以为是的喜欢,自欺欺人的引咎,以及弄巧成拙的赎过,对钟淮廷来说,都是负担,甚至可能是钟淮廷敌后生涯遇到的最大阻碍。
他就是这样,这么卑微又这么卑劣地喜欢着钟淮廷。
尽管他足够小心翼翼,尽管他时刻压抑自己。
※
第二天,苏清雉照常踏进了颐和路特工总部“21号”的大门。
进来南京城里乱,“21号”就更忙,连站外大路上此起彼伏的吆喝叫卖声都停了,那些特工部安排在沿街小路上,伪装成流动商贩做侦查的便衣特务都收摊走了。
大街小巷,酒馆茶楼都关了不少。
在这个世道,还有闲心做生意的,除了汪伪政府的只有日本人,要不就是背靠着蒋宋孔陈四大家族的。
苏清雉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也不知父亲在老家过的还好不好。
民国二十六年的时候,日军侵华,上海南京相继沦陷,国民政府也迁都重庆。
而苏清雉的父亲苏葆元作为华动区最著名的实业家之一,被日本人逼着出任上海总商会会长的职务。
苏葆元心系祖国,表面对日本人虚以委蛇,背地里则是与重庆那边取得了联系,在日本人守卫松懈时,配合国民党派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