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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时都想照着苏清雉的脑袋再来一下。

温热的血瞬间涌出来,有记者不停地按下快门,唯恐错过这种惩恶扬善的时刻,镁粉被点燃,像鬼魅般在缭绕的烟雾中燃烧。

苏清雉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入目的是大片大片的红,像是地府里腐臭又吞噬万物的冥河,苏清雉被冲过去,冲到冥府的尽头,冲向那些张牙舞爪的巨兽,冲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农民的举动像是起了表率,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村庄入口被挤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想亲手惩戒这位罪恶的傀儡政府走狗。

苏清雉强撑着意识,不能睡!他还不能睡!钟淮廷还在那里等着他,他得去救他!

他被人压在地上,愤怒的拳脚争先恐后地作用在他身上,他无知无觉,只是挣扎着尚能动作的双手,撑在地上,一步一步往村子里爬行。

他还有不得不做的事。

还有一个人等着他去守护。

从没这么无力过,从没这么委屈过,可他不能解释,甚至无法自证。

不能哭,不能动摇。

钟淮廷说他是英雄,英雄不该有眼泪。

苏清雉咬住舌尖,死死咬住,他逼着自己清醒。

但是没有用。

密不透风的拳头没有停,人们的怒火像是没有尽头。

大概是被打穿了内脏,浓重的腐朽的血腥味自灵魂深处传来,带着挥之不去的绝望。

混沌中,不知是谁朝天空鸣了一枪。

人群终是散去。

苏清雉无力地匍匐在地上,呼吸愈发急促,他就像是跋涉在高原上濒死的旅人。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有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浓稠刺目的红。

有人站在他面前,他看不清那人的轮廓,只能勉强冲他伸出手。

接着,便陷入无止尽的黑暗中。

呈希带着行动大队的人匆匆赶过来,入目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苏清雉浑身是血,身上头发上黏的全部都是,凝固点血块欲落不落,他脏得已经根本看不出人样了,裹在残破不堪的大学校服里,几乎连胸膛都不再有起伏。

“苏科长,苏科长!”呈希带着人跟过去。

在苏清雉面前蹲着的女孩儿像是终于注意到他们。

女孩儿身上穿着和苏清雉一样的校服,手里拿着苏清雉掉落在地上的汪伪政府军官证,她抬头,看着呈希,只问了一句话,声音很轻。

“先生,他真的是汉奸吗?”

不等呈希回答,她又低头,将苏清雉的军官证合上,轻轻放回去,然后看着苏清雉满是血污的脸,轻轻帮他擦拭干净。

她喃喃低语:

“他不是汉奸,怎么会有他这样的汉奸呢?”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可真惨呀,那个年代真有地下党都被自己人干死的,好难过哦,心向祖国,却无法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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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等和平卫国勋章

【“他是最厉害的汉奸,你们必须给我尽全力治好他。”】

苏清雉醒来的时候,病房里有很多人。

大多是“21号”里那些汉奸同僚,哦,还有苏清雉的二舅舅、也就是时任伪政府中央检察院院长的杜人简。

“快!快叫医生!他醒了!”

呈希第一个发现,冲到病房外面就去找医生。

苏清雉浑身哪儿哪儿都疼,散了架一样,脑袋很重,似乎是被包了起来,右肩也绑上了绷带。

他喉咙还有些难受,说不出话,只能勉强转动脑袋,扫视着出现在病房里的人。

他看了一圈。

然后又看了一圈。

没有,没有他要找的人。

杜仁简见他这样,沉声开口:“耀中,你知道你受伤,二舅有多担心么?”

苏清雉头疼,听杜仁简说话却让他更累,只是无力地闭上眼,不再理会。

如果可以,他倒希望自己没有这个稳坐傀儡政府三把手的舅舅。

日本人来之前,苏清雉家勉强可以说是满门忠烈;而日本人来了之后,他这位二舅舅二话不说带头叛国,家族小辈里又有苏清雉跟着一起投靠日本人,现在俨然是中国出了名的汉奸世家。

外人看来,苏家和杜家那是妥妥的一屋子卖国贼。

也就是苏清雉的父亲苏葆元,他带着家业跟着国民政府南迁,而后公然登报,宣布与苏清雉断绝父子关系,才勉强躲过骂名……

医生很快来了,他拿着仪器给苏清雉做了全身各项检查。

“皮肉伤,没什么大碍”、“后脑的伤严重些”、“身体底子好,但还是得多多修养”……

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话,只听到后面杜仁简对着医生反复强调着他的身份、强调他在此次学潮中立下的功劳、以及对新政府乃至日本人的重要性……就差把一句“他是最厉害的汉奸,你们必须给我尽全力治好他”写在脸上了。

苏清雉躺在病床上,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摁住了喉咙,一口气就这么上不来也下不去,只湿乎乎地郁结在胸口,像极地里终年不散的冰川。

脑袋后面被凿了个窟窿,原来也没多大事,两辈人一起当了汉奸,原来也是可以拿出来炫耀的。

医生交代完便走了,杜仁简吩咐下属拉了个凳子在苏清雉床边坐下。

他握住苏清雉的手,颇是苦口婆心:“耀中啊,这次真是辛苦你了,舅舅一定不会让你白白牺牲。你放心,舅舅已经向日军司令部报告了你的事情,日本陆军总参谋长田中将军,他非常欣赏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等你康复了,田中将军会亲自给你颁发一等和平卫国勋章。”

“有舅舅在,自然没人敢亏待了你,也不敢让你受半点委屈!”

闻言,苏清雉讽刺地扯扯嘴角。

一等和平卫国勋章……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秘书呈希,呈希与他的目光对上,看了眼正慷慨陈词的杜仁简,想了想,还是向苏清雉走过去。

“钟……淮廷……”苏清雉动了动干裂的唇,声音很轻,喉咙哑得几乎要冒火。

几个破碎的音节依稀难辨,呈希不自觉将耳朵凑得更近了些。

“科长,你说什么?”

苏清雉闭了闭眼,忍住了想打人的冲动,终于还是耐着性子说:

“笔……给我。”

这会呈希终于是听懂了。

忙不迭地从公文包里取出纸笔,递到苏清雉手边。

苏清雉到底年轻,恢复力惊人,他示意呈希扶自己起来坐着。

拿了块小板子在信纸下面垫上,他扫了眼病房里各怀心思的众人,在信纸上写下。

“吵,让他们出去。”

呈希跟汪伪政府里其他人不一样,他就是个刺儿头,拿着信纸就在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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