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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临渊冷声道:“说话。”
郁卿瞄了他一眼?,继续抿着嘴,不理他。
谢临渊最恨她?故意爱答不理的时候:“你又要怎样!”
“要你以后都不能打?我!”郁卿瞪着他。
谢临渊看她?一眼?,转过头去?,继续阅奏折:“可?以。”
郁卿怔在原地,双唇因震惊微张。她?完全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容易,她?还以为要大?吵一架,被他贬去?哪个犄角旮旯,他再莫名其妙冒出?来,疯了一般折腾她?,最后才?答应。
“赶快写。”谢临渊抬眸命令。
“好吧……”
郁卿晃着笔,杆尾点着案上纸,神情不停变幻。读到自己写错的地方时,忽然扬起侧脸笑了一下,露出?两颗虎牙尖。
“教你识文的女官和朕禀告过,你并非头脑愚笨,只是贪玩。”谢临渊翻过一页,淡淡道,“若你能十日不错一处,朕就带你出?宫。”
郁卿缓缓抬起眼?看他,不说话。
“想?去?何处就告诉雪英,朕忙于政务,没空管你闲事。”谢临渊将柳承德传进来,命他带走桌上批好的奏章给三省夜值官员。
如今他不介意带郁卿出?宫,只是必须在他眼?皮底下,横竖不过在京都里走两圈。免得她?吹不了鸟哨,就蹲在地上到处哭,丢人现眼?。
“去?哪儿?都行吗?”郁卿迷惑道。
谢临渊仿佛看穿了她?心?思:“你觉得呢?”
郁卿最想?去?见易听雪。但若见不了,在东市逛逛也?行,总好过闷在承香殿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被雪英监视着一举一动,汇报给谢临渊。
但她?更加茫然了,看不懂谢临渊想?做什么,不仅一口答应不打?她?,还要陪她?出?宫,虽然有条件……难道他又在酝酿阴谋诡计?!
柳承德捧着奏折,恭敬退下,殿中唯剩二人。
烛火摇曳,郁卿挪动身子,靠近了些。
谢临渊蹙眉打?量她?:“还没写完?”
郁卿任由他暴力?抽走臂弯压着的功课,一直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她?的视线太?明显,已经到了恼人的程度。谢临渊重新?甩给她?功课,冷声嘲讽:“一字没动?你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
“装着你为何忽然变了。”
谢临渊下颌线条骤然紧绷,漆黑的眼?眸里溢满愠怒:“你是不是想?掉脑袋了?”
“我又做错了事么。”
郁卿的嗓音很轻柔,连烛火都不曾扰动。语气中没有自责或责怪他的意味,反而带着一种纯真的疑惑。
她?靠得更近了。烛光下,她?发丝都蒙着暖融融的光晕,脸颊和脖颈的肌肤上传来若有若无的香气,像午后阳光晒过的花。
谢临渊无法忍耐她?身上这股强烈的气息,被熏得头晕,满脸厌恶地移开一小段距离。
她?靠得过于近了,使她?的眼?中的探究一览无余。
郁卿的眼?眸并不发黑,而是一种清澈透亮的茶色,让人忍不住一眼?看进去?,同时看见他如临大?敌的倒影。
她?鼻尖透着淡淡的红晕,嘴唇上的朱色更浓郁。
他只要微微俯身,就会碰到她?的脸。
谢临渊忽然警觉,无比腻烦这个诡异的念头,赶紧撇开视线。
前几次他都是冲动之下才?做出?那种事,并非有意为之。
“陛下……又喜欢上了我吗?”郁卿的声音竟带着蛊惑。
“你真够自作多情的。”谢临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看来朕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将你贬入宜春苑,都能让你产生这种幻觉。”
“陛下说的对。”郁卿点点头,重新?趴在桌上,安静写起功课,好似被他说服以后,就十分确信了。
谢临渊垂下眼?,看着自己渐渐攥紧到发白的指节,忽然感觉难以呼吸。
一种尖锐的酸涩在他胸中横冲直撞,他不停地咽下,以抵消这股涌上喉咙的撕裂感。
那是她?背叛他在先。就像当年他误会她?是建宁王派来的细作,他必须要给她?教训,他必须时刻警惕她?的背叛。这个世界上谁都可?能背叛他,连至亲都不例外,她?也?不会例外。
如此想?着,似乎心?中的激烈情绪也?平息些许。
然而不过片刻,郁卿轻柔的嗓音又响起,低低围绕着他:“当然我只是在不断思考真相,我知道陛下非常恨我,所以对我很不好。可?人的感情很复杂,比如伯牙。”
郁卿上辈子很早就学过这个典故,今日女官命她?默下的《吕览》中,就提及了这个故事,刚才?她?还在想?这件事。
“伯牙是个奇怪的人,在遇到钟子期之前,他为弹琴付出?了那么多,一定爱极了琴。钟子期也?那么爱他的琴声,若他泉下有知,一定希望伯牙能继续弹琴。可?钟子期死后,伯牙却当着知音的坟毁掉他们?彼此最爱的琴,他一次性?伤害了两个最爱。”
谢临渊从不细想?,一个琴师和樵夫之间到底有什么感情纠葛。这是毫无意义,甚至是浪费光阴的行为。他读《吕览》时更注重各家对帝王人臣之道的论见。但他并不愚笨,立刻察觉出?郁卿想?说什么。
“你少胡思乱想?。”谢临渊极力?压低声音威胁,“若你还要自讨苦吃,你今日就回?宜春苑去?!”
郁卿明净的眸子闪动,似乎在分辨他说的是真是假。
谢临渊不想?和她?待在此处,想?起身离开,却不知为何没有动。
郁卿也?很难为情,她?并非不识好歹,但困扰更占上风。
她?只是想?问清楚谢临渊的感受。若他自己也?不愿想?清楚,那她?问的这些话,足够督促他反思与她?的关系吧?
她?不想?让人误会,她?已经吃到了教训,误会解释得越晚越麻烦。
她?也?不太?擅长消解误会,否则也?不至于被谢临渊恨了七年。
如今只好早发现,早避免。
万一谢临渊真的很喜欢她?,以至于想?让她?当皇后怎么办?当皇后就再难跑了。
“好吧,假设陛下一点也?不喜欢我,那为何要让我住最好的宫殿,让我学中宫祭祀大?礼,答应陪我出?宫,还三番两次亲我?”
谢临渊霍然起身,不置一词,立刻要向殿外去?,却被郁卿拽住了袖角。
他从未见过郁卿这么不知廉耻的人。居然能当面说出?三番两次亲她?这种话。
谢临渊气得耳根滚烫,思绪混乱,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手死死攥住。
他别开脸,视线却不由自主瞥向郁卿。
最后他索性?盯着郁卿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世上最明净,最无暇,也?是最阴险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