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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如今心如止水的萧绍荣,也不?免被这?一幕震慑住了,脱口而出:“娘……”

尤夫人双手?捧刀,平静道:“既然如此,那荣儿,你先把娘杀了罢。”

“……”

“圣旨已下,你不?去黔州,就是抗旨不?遵,这?是杀头的大罪。反正爹娘终究会被押上?刑台赴死,娘年老了,不?愿受那份折辱,你先用这?把刀将娘杀了,再去将你四个妹妹杀了,你爹那儿也去送他一程,如此,咱们靖国公府满门都在九泉之下感激你。”

尤夫人想了想道:“对了,还有贵妃娘娘,以及你的外甥女?儿,不?过她们娘儿俩在宫里,应该轮不?到你杀,这?便算了,咱们一家子总会在地府团聚的。”

她用最平淡的语气讲述着这?些杀人诛心的话语,短暂的寂静过后,萧绍荣最终剥下了那层看似死气沉沉的外壳,露出底下千疮百孔的血肉,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跪在地上?,双手?去拉扯尤夫人。

“娘,你起来,孩儿错了……是孩儿错了……”

尤夫人扔了刀,一把将他搂在怀里,痛哭道:“好孩子,我的儿,你要争点气,为娘只有你这?一个儿,十?月怀胎,日日夜夜悬心吊胆,养你到这?么大,我为你操碎了心啊……”

“你怪娘赶跑了你媳妇,娘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求不?来,荣儿,你要学会认命……”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昔日的隔阂与生分瓦解冰消,萧绍荣哭得两眼通红,沙哑着嗓音道:“我去,娘,你别说?了,我去。”

第二日,萧绍荣打点好行装,靖国公夫妇一路将他送出城门。

亭驿外,栽了一片杏子林,春日花开如云,远远望去,如一片烟霞。

马车暂时停下来修整,尤夫人对着几个随行的家人千叮咛万嘱咐,此去山高水远,路上?盗匪横行,这?一路一定要护好少爷,将他平平安安地送到黔州。

几个家人点头称是。

这?边靖国公则在对儿子做临行前最后的寄语,他语重?心长道:“到了任上?,戒骄戒躁,有什?么不?懂的,多?向公门中的前辈请教。地方不?比在家里,没人会让着你,把那些公子哥儿的脾气收一收。不?过凡事也别忍让太过,有什?么拿不?准的事儿,或是缺了什?么东西,写信来告诉家里。”

他一向寡言少语,还从未有过这?么絮叨的时候,不?过是慈父心肠。

萧绍荣见他两鬓竟掺了不?少白发,之前还没有,可见是这?些日子为他愁白的头发,不?免心中一酸,哽咽道:“知道了,爹。您和娘……也多?保重?身体,儿子不?孝,让你们挂心了。”

靖国公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该说?的都说?完了,一时半晌也词穷,便拍了拍他的肩,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马车启程的那一刻,原本好好目送着的尤夫人突然爆发出一声哭腔,追着马车哭喊,幸亏被靖国公一把拦住了。

撕心裂肺的哭声逐渐远去,萧绍荣斜坐在车辕上?,赶车的马夫劝他:“二少爷,外面风大,您进去罢。”

他没有回应,从怀中掏出一个贴心口放着的布囊,打开,里面是用红绳束着的一绺儿青丝。

这?是大婚当?夜,他亲手?从婉瑛的发髻上?绞下的一束头发,他也剪了自己的,同她的绑在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摇晃的龙凤喜烛下,少年颊生红晕,同他的新娘说?:“瑛娘,这?辈子我们要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一辈子,原来过得这?么快。

短短两年,便是一生。

萧绍荣解开红绳,掌心的青丝被风悠悠卷入碧空,顷刻便消失不?见。

——卷二·入宫·完——

第36章 香囊

四月初八是浴佛节,也是贵妃芳诞,原本因为年初萧绍荣这事儿,她不打算大办,想?尽量低调,不料吕坚过来传口谕,说贵妃今年满三十,是整寿,还是要办一下的好。

萧云漪便想?着就在柔仪殿摆几桌席面,再叫教?坊司的人过来演上几出歌舞,请后宫的姐妹们过来热闹一番就可以了。她没什么庆生辰的兴致,不过是做做场面工夫给皇帝看。

在拟客人名单的时候,没想?到一下子犯起了难。

旁的人都?好说,只是该不该请慕婉瑛呢?

其?实按规矩来说,她在这宫中并无任何?品级,不算嫔妃,可实际上,她又?是皇帝的女人。再说了,她如今并不怎么想?看见她,一来尴尬,二来看到她就会想?起在黔州受苦的亲弟。

思来想?去,萧云漪还是专门下了帖子请她,来不来是一回?事,但她必须要请。

婉瑛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是突然收到她生辰宴的请帖,一时有些?意?外,也有些?高兴,同时还发愁该送什么生辰礼。

她的西?暖阁里如今堆了一屋子东西?,多到都?放不下,都?是皇帝赏赐下来的玩意?儿。这些?东西?虽然华贵,但送给贵妃当礼物,显然不太?合适。

最后,在春晓的建议下,婉瑛还是决定亲手做一只香囊,在里面放上一些?药材,可以治一治贵妃头?疼的毛病。

距离四月初八不剩多少天,为了香囊能够及时完成,婉瑛只好日夜赶工。

一日,她正在灯下刺绣,不慎被提早进来的皇帝看见了,还不等她将快要绣好的香囊藏在裙下,就被皇帝眼疾手快地夺去。

“这是什么?”

他拿着那只天青色的香囊翻来覆去地看。

婉瑛只能迫于无奈地说:“香囊。”

“绣给朕的吗?”

“不……”

否认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他已经欢天喜地地将香囊挂在了自己腰上。

“……”

婉瑛只好闭上嘴。

“这是绣的什么?”

姬珩一手捞起香囊,好似爱不释手的样子,很感兴趣地问。

“木兰。”

婉瑛寄希望于他会认为木兰刺绣太?过女气,不适合男子贴身佩戴,从而将香囊还给她。

但希望还是破灭了,他竟然很喜欢。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屈原认为木兰是香草,唯有德圣人才可佩之,果然很适合朕。”

他摸了摸那精致的刺绣,忽然扭头?笑道:“不过,朕还是更喜欢猫,下次小九可以给朕绣一只猫吗?”

事已至此,婉瑛知道自己已不可能将香囊要回?来了,只好说:“陛下先取下来给妾身罢,还有几针没缝完。”

第二天清晨,姬珩神清气爽地出了房门,遇上给婉瑛打洗脸水的春晓,叫住她问:“朕今日有什么不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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