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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瑛也逐渐放松了警惕,后半夜,她?常常因为眼皮太沉而昏睡过去。
她?依然每晚都做噩梦,梦里不是掐她?脖子索命的萧绍荣,就是那间窗子都被木板钉死、没有一丝光亮的屋子。可她?没有一次再尖叫着醒来,因为每当她?大汗淋漓、嘴里胡话连篇时,总有一只冰凉的大手放在她?紧闭的眼皮上,耳边也传来低声诱哄。
“没事?了,乖,已经没事?了。天还?没亮,再睡罢……”
男人?的嗓音温柔,低沉,很像幼年发高烧时,姨娘将她?抱在怀中,低声哼唱的那支曲子。
婉瑛找到久违的安全感,梦里的光怪陆离逐渐远去,她?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之?后,一夜无梦。
睁眼醒来,天光大亮,身侧已经没了皇帝的身影。
他每日寅时就要去上朝,而婉瑛起床的时辰却越来越迟,有时直到午膳前才会睡醒,若不是姬珩吩咐过了要叫她?起来用膳,她?仿佛能?一直睡下去。
从前在江陵时,她?要早起干活儿,出嫁之?后,更是每日晨昏定省,天没亮就要去松鹤堂请安,服侍尤夫人?用早膳。这辈子从来没睡过一天懒觉的婉瑛,也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贪睡,好像前半辈子缺失的所有睡眠,现在要全部?补回来。
人?睡得多了,精神便不怎么好,婉瑛呆呆地坐在床沿,任两名宫女替她?穿衣,让抬手就抬手,让抬脚就抬脚,听话得很。
这两名宫女婉瑛不认识,她?们第一天来时,介绍过自己的名字,但婉瑛一个也记不住。如?今她?已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兴趣,别人?的脸在她?脑海中不过是个模糊的轮廓,留不下什么印象。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小顺子了。
也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是这人?话太多了,一天到晚,嘴巴似乎就没闲下来过。
这会儿工夫,他又在给婉瑛介绍今日的午膳,腰间的乌木牌已经换成了四角包银的铜腰牌。
婉瑛两眼无神,失焦地盯着他不停开?合的嘴,忽然问道?:“陛下呢?”
“……”
小顺子还?在说?话的嘴如?蚌壳似的合上了。
这是入宫这么多天以来,婉瑛第一次主动问及皇帝的行踪。
小顺子都激动了,磕磕巴巴答:“陛下……陛下上早朝去了,不过这会儿工夫,肯定散朝了,陛下应该在御书房批折子。慕姑娘,要过去看看吗?”
他也不过是顺口一说?,话并未过脑子。
可没想到,一向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对外界毫不关?心的婉瑛这回却偏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后怔怔地点了点头?。
秋高气爽,玉京的天辽远空阔,澄碧如?洗,没有一丝白云。
这是时隔这么久以来,婉瑛第一回从屋子里走出来,不算热的阳光洒在那张因久不出门而愈显苍白的面孔上,有种空灵的美丽。
她?仰起头?,光线刺得她?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有些?无所适从的茫然。
记忆里明?明?还?是溽暑未消的盛夏,怎么一晃眼,就到秋天了?
御书房距离西暖阁并不远,绕过一个回廊便到了。
吕坚抄着拂尘,倚在门口打盹,远远见到小顺子身后的人?时,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揉一揉眼,不敢置信。
“……慕姑娘?”
他的瞌睡猛地惊醒,急忙弓着腰过去迎接。
“哟,慕姑娘,还?真是您,您怎么有空儿过来了?”
婉瑛低头?不作声,像是太久没说?话,已经失去了与人?交流的能?力。
倒是旁边的小顺子扯一扯吕坚的袖口,低声说?:“干爹,陛下在里面吗?慕姑娘说?想过来看一看。”
吕坚一懵,接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慕姑娘怎么可能?主动提出来看皇上,定是这混帐东西为了邀圣宠而怂恿的,也不知道?在御前伺候了几天,就尾巴翘到天上去,连规矩都忘了。
皇上在御书房处理?政务时,从不让不相干的人?进来,连伺候的人?都是选了又选,有时还?全部?赶出去,不然吕坚怎么在门口守着。
况且今日早朝上,一个地方官员御前奏对时冒犯了龙颜,皇上发了好一通火,方才还?把人?叫进去了继续骂,所有伺候的人?都被赶了出来,里面情形肯定不好,若是在这当口上让人?进去,不仅讨不到好,连他们这些?奴才都会被牵连。
可这慕姑娘眼下确实是皇上的心尖肉,是得罪不起的,该怎么说?才能?两全其美。
吕坚一边在心底责骂着小顺子这小子专给他找麻烦,一边面上笑呵呵,正准备开?口说?陛下此刻在接见大臣,不如?稍后再来,里面就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皇帝掺着滔天怒火的叱骂声。
“欺男霸女,鱼肉乡里,参你的折子已经堆到这么高了!还?在那儿口口声声地狡辩,给朕倚老卖老装糊涂!‘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老百姓的话虽糙,理?却是不错的。吴锡林,朕看你这个两浙巡抚也别当了,不如?回家种你的红薯去!”
天子一怒,当如?雷霆万钧,皇帝又声若金石,骂起人?来字字铿锵,一声比一声激越,唬得吕坚这种常年在御前行走的人?都不自禁抖了下,忽听小顺子慌张无措地叫了声“慕姑娘”,扭头?只见婉瑛面色惨白如?纸,身子摇摇欲坠,似是被吓坏了,马上就要晕倒。
两人?连忙去扶,就在这时,内间传来皇帝怒火中烧的低喝:
“是谁在外面?滚进来!”
第24章 研墨
婉瑛头脑一片空白?,两腿发软,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
御案前的西洋撒花地毯上跪着一个?人,穿着二品锦鸡补服,头顶的乌纱帽已经摘了,额角处被砸破一个?大口子,鲜血汨汨地往外冒。他趴跪在地上,抖若筛糠,头发胡子发白?,竟是?个?年至花甲的老人。
婉瑛只瞟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她?从未见过天子发怒的场面,内心只觉得好可怕,他竟连老人也要打。
姬珩坐在御椅上,气得胸膛起伏不?定。
这些年他修身养性,已经许久未发过这样大的火气,只是?眼前这糊涂官员太令人生气,又听?外面窸窸窣窣,不?知在说什么,这才气得让人滚进来,可他万万没?想到,滚进来的人竟然是?婉瑛。
“怎么是?你?”
他话音一顿,目光不?悦地挪去吕坚和小顺子身上。
两人连头都?不?敢抬。
而婉瑛一个?腿软,竟然吓得跪了下去。
“朕没?说你……”
他揉了揉眉心:“算了。”
其实这会儿他的怒气已经散了大半,怕吓着她?,声音也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