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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地皱着眉,问它是不是容月又胡说什么了——这让它很苦恼。

有一次它说得急了,声音大了些,还把主人逗得直笑,捧着它的脸问它:“你一个小木人,又没有心,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喜欢?”

说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就点了点它的左胸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它茫茫然地伸手一模,果然什么都没有。

让它摸了自己的胸口之后,主人又牵着它的手,带它去摸真正活人的心口。

就那一回,它的手被迫按在主人左心口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缎子布料,它摸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主人胸腔里跳动。

砰,砰,砰。

热烈而有力。

它顿时僵住片刻,而后像是被烫了似的,一下抽回手,胸腔里忽然涌出来一种很难受的情绪。

那是它第一次觉得自己和主人不一样,它没有心,它不是真正活着的。

原本,它自从出生就一直住在酆都里,有主人带着它读书识字,吃饭睡觉,它都快忘记自己是个木傀儡了,时常会有自己和外面那些百姓一样的错觉。但是直到那天,它才真真正正感到了自己和人的不一样。

主人对它说:“有心的人,才会懂什么是喜欢,而你只是个小傀儡,你那里面是空的,并且永远都不会生出心来。”

它很气愤。

明明主人说得是实话,但它就是很气愤,许是因为无法证明自己而气愤,许是因为语言表达能力太差,不能完整向主人表述自己的心情而气愤,总之它破天荒闹了脾气,一连有好几天都没再和主人说话。

直到有一天,主人神秘兮兮的跑过来问它:“我已经把药材都准备好了,你想不想变聪明?”

它就问:“变聪明能不能生出心?”

它的主人摇头道:“变聪明是长脑子,不是长心,再说你一个小傀儡,只长点脑子就可以了,要是真长出心来,外面的人不晓得得多害怕,到时候又该以为我闷在城里研究出什么邪术了。”

它一如既往茫茫然地点头,说:“要变。”

能长脑子也很好,起码能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明白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只会像条小尾巴似的追在主人身后,一遍又一遍地向主人解释喜欢,结果还不被相信。

至于心……

连它的主人都研究不明白怎样让木傀儡生出心来,它又怎么会知道?毕竟它的主人可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人了。

不过就算没有心,也能做人吧?

虽然当它第一次真正萌生了要做人这个念头,去问主人要人的名字时,它的主人并不以为意,只是随便得不能再随便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捧着的一碗大米饭。

“真奇怪,为什么忽然要我给你起名字。”主人那时说:“总之你肯定不能跟我姓,我不想带儿子,唔……要么你就姓范吧,好记,而且还能提醒我每天别忘了做饭。”

话说一半顿了顿,抬头望向乌云密布的窗外。

酆都中鲜少晴天,它知道。

但它那次听见主人说:“至于名字么,就叫‘昱’吧,日立昱,取光明希望之意,毕竟咱们酆都的天呀,就快晴了。”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它都依照主人的要求,成夜成夜的泡药汤。

也不知那些药汤都是用什么煮出来的,总之它每泡一次,脑子就比从前更清醒一些,想东西的感觉也更通透。

那药汤里有它主人的灵力,它好像真的在慢慢变聪明。

只是每次泡过之后,它的主人总会没来由地虚弱一段时间,要睡两天才能恢复过来,这种情况常常把不明真相的容月看得目瞪口呆,以至于发展到后来,主人每次虚弱犯病,容月都要用一种很敬佩的奇异眼神看着它,还要对它竖起大拇指。

不过……也罢了,反正容月说的那些话,它有一大半都听不懂。

话又说回来,泡药汤真的很舒服,很缓解疲惫。

虽然在它提出要主人也跟着自己一起泡一泡,缓解一下疲惫的时候,主人看它的眼神,依旧还有点古怪。

不仅眼神古怪,还要一边拍拍自己的脸,自言自语嘀嘀咕咕着,说它这么一个挺好的小木人,活活是被容月那倒霉催的给教完犊子了。

但是天地良心,它真的只是觉得泡澡解乏,想要它的主人跟着一块解解乏,免得事后又累得睡过去。

它搞不懂主人为什么要训它,让它赶紧闭嘴。

直到有一回——实际上就连它自己也不记得,那是它第几次泡药汤,总之那次它泡进去之后,感觉和以往似乎有点不一样。

它感到有一股滚烫的力量直冲进它的天灵盖,以势不可挡之事,将它终日浑沌的神识冲开了。

头顶小揪忽然有些紧,它本能抬手去摸,摸到一点散乱的碎发。

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想要挤出来。

它只得松了发髻,再往头发里摸,然后摸到一个小小的嫩芽,像是一片小叶子。

它的头上莫名生出来一片小叶子!

正讶异着,那小叶子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起来,在它头顶又长高几寸,最后开出一朵淡粉色的小花儿来。

而随着小花儿的盛开,它也霎时睁开眼,心里一下就有了些许从未有过的顿悟之感,正要开口说话。

转头,就见它的主人正一手扒着浴桶,一手下意识伸出来,摸它头顶摇摇晃晃那小花儿。

“怪事,怎么还开花了,这是成功了的意思么?”直到手指尖都碰到花瓣儿,才像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一下缩回手,“唉呀,差点忘了,花儿是活物呢,我可不能碰。”

喃喃自语完了,眉头却皱得更紧了,没忍住又重伸出手,再摸一下那几片花瓣儿。

“……咦?为什么它没枯萎呢?”它的主人疑惑道,话毕,就像是摸上了瘾似的,来来回回反复摩挲了好久,眼里渗出瘆人的亮光,“不止没枯萎,反而还越来越精神呢。”

花瓣被触碰的感觉很奇怪,它在浴桶里打了个哆嗦,几次欲言又止。

淡粉色的小花儿被手指捻着,确实越来越娇艳欲滴了,细看连颜色都变得更红了。

但是……

它光溜溜的抱膝坐在浴桶中,忍了又忍,忍了再忍,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哆嗦着提醒它那个整天看起来都不是很靠谱的主人。

“别摸了。”它说,语气很不好,还带了一点刚刚长大,忽然想通一切的羞恼,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植物在成熟之际,都会开花,你懂我的意思么?”

听了这话,它的主人似乎愣住片刻,好半天都没想明白。

但等这愣住的片刻过去,它的主人终于缩回手,脸上显露出一点勉强忍耐着的尴尬。

看见自己主人是这种表情,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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