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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恶鬼的声音缭绕在整个迷津渡的浓雾里。
——刺耳、凄厉。
与幽冥灵火幡里依赖法器而活的无根恶鬼不同。
一旦炼狱里的众生挣脱而出,人间将要面临的是积攒了千百年怨气的灵魂疯狂的宣泄与报复。
被困在其中的每一个灵魂,生前都曾是灵师与邪祟。
破坏力无法想象,无可比拟,人间顷刻会化为一片血海,即使是灵师,也没有任何拯救的可能。
元天空抱起昏迷的关风与,回头看了眼炼狱之门:“炼狱的结界必碎,不会再有办法了,灵师已经在周围布下了结界阻挡邪祟,桃桃,我们离开吧。”
即便布下结界的灵师们,也不认为那结界可以阻挡炼狱里的众鬼。
他们静立在远处眺望着十方炼狱的大门,眼中流露出了怅惘与对未知的恐惧。
桃桃摇头。
在离炼狱之门最近的山崖上,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背抵大雾,隔着朦胧的雾气,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目光凝视着她。
桃桃用桃夭支起身体,朝山崖走去:“带阿与走吧。”
“你去哪里?”萧月图问。
桃桃没有说话,她扶住她:“我们陪你。”
“不。”
桃桃望向那弥天大雾,那渗血的月亮,那在夜晚散发着罪恶幽光的蓝色大门。
“山水一程,就送到这吧。”
少女平静道,“我说过,他的罪孽有我一半,我去带他回家,或者陪他回家。”
这一趟,原本就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清风观养老也好,血海深渊里浮沉也罢,只要能和他一起,都好。
……
从山崖上,能俯瞰整片迷津渡。
无论血腥的土壤,粘稠的雾气,还是脚下发生的一切,都情绪地落在眼里。
半空中雾色稍淡,薄雾将他飘飞的黑袍笼在其中,也遮住了他的眉眼。
碎雾从他眉梢眼睫擦过,沾染了一点清透,一点幽深,还有一点淡淡的思索。
桃桃的脚步声落在身后,他听见了。
荒芜的山崖上绽放了成片的恶之花,泣血般的暗红花朵从他脚边蔓延,一株株,一朵朵,开到了桃桃脚边。
那只有血海中才会生长的花朵泛着寒光与血气,缠绕住桃桃的骨致的脚踝。
她被迫停下脚步。
南宫尘回过头。
她端详那男人,岁月与苦海并没有从他身上带走任何东西。
他面容依旧清隽,眼眸依旧平静,在凝视着脚下万物时,依旧没有感情,没有爱恨,只像一缕淡淡的风。
和许多年前,沉默坐在高塔上的神明没有区别。
叫人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桃桃试图从恶之花的藤蔓中抽脚,却被花朵的尖刺扎进了皮肉。
血珠从她莹白的脚踝上滚落,她低头看着,拧起了漂亮的桀骜眉梢。
她有些生气了:“你到底……”
南宫尘嘘了一声:“它听得到。”
炼狱之门上方悬起了一双冰冷的眼眸,像只没有死角的监视器,冷冷地睥睨脚下的人间。
从前桃桃见到那只眼就觉得它像谁,现在终于明白,那是南宫尘的眼眸。
是天道。
桃桃咽下想要说出的话,凝视着他:“我们约定了,等一切结束,就回清风观养老。”
“或许我要食言,没办法陪你去了。”
桃桃:“我陪你也一样,我说过,就算炼狱之路再长也会陪你走下去。”
“不需要。”他淡淡地说。
桃桃:“……你还说过,要我做你的新娘。”
这次,他静了很久,才轻声说:“只能等下个轮回了。”
桃桃挑眉:“你真是……”
她硬生生从恶之花的藤蔓里拔.出脚,不顾疼痛和喷涌出的鲜血,固执地踩过花丛朝他走去。
少女的倔强一如既往,那倔强中散发着明艳、恣意的味道,叫人挪不开眼眸。
南宫尘望着她的动作,她的面孔,她的神情,那一眼漫长,仿佛穿透了三百年的光阴,其中融杂许久深邃的东西。
可他神色依旧平静。
桃桃就快要走到他的面前,遍地的恶之花蓦然妖异地生长起来。
藤蔓与花瓣交织,缠出一道长方体的囚笼,困住了她的前路和四方。
桃桃不得不停在原地,她抿唇:“南宫尘,我真的要生气了。”
是他孩童时总因为她带慧觉去逛集市而暗自气恼。
是他少年时站在蛮荒狱的风雪里,说要为了她渡众生的苦难。
是他成为神明之后非要从她口中逼问一个心中有他的答案。
是他口口声声要她做他的新娘。
也是他,为了再见一面,甘愿在阿修罗海里沉浮三百年。
为了那他所认定的因果,逆天而为也要将她送回三百年前。
现在,他却连她靠近都不准。
桃桃拿脚去踹恶之花的囚笼,可惜囚笼坚韧,无济于事。
他忽然笑了:“还有力气,很好。”
桃桃只觉得满肚子火无法宣泄,只能恶狠狠地盯着他:“放了我。”
南宫尘充耳不闻。
囚笼里的恶之花用藤蔓将桃桃腰间的帝钟勾取下来,送到南宫尘的面前。
他握住帝钟:“桃桃,我对你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他说过许多。
桃桃一时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句。
“你要记得。”
“这局棋下到了尾声,只差最后一步。”
桃桃透过囚笼,望见了南宫尘的眼神。
那一刹那,他温柔的目光让她梦回那年去往酆山的路途。
——她骑着老骡子晃晃悠悠,他坐在骡子后面听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对他而言,那是遥远的记忆。
对她而言,不过才在昨天。
他走到囚笼前:“我渡苍生是为了你,而你,生来就是为了渡我。”
无边深夜陷入死寂般的静谧。
山林的鸟叫虫鸣在一瞬间消敛了存在的痕迹。
天幕的红月,远处的迷雾泛起寒凉,一种不真切却又荒芜至极的感觉在一瞬间包裹了桃桃。
那一刻,过往种种画面在她眼前走马灯般浮过。
不等她伸手抓住些什么,隔着繁花织就的囚笼,南宫尘凑近。
他俯身,就着被血染透的月色,轻轻一个吻,落在她冰凉的额间。
“这一生风雪凛冽,路途坎坷,但与你相遇,九死不悔。”
“——就算十方炼狱的烈火无法熄灭,桃桃,我也要你,永远记得我。”
他的唇很凉,隔着肌肤能触及骨头。
明明言语那样温柔,却叫桃桃手脚像被冻住了一样冰冷。
她伸出指尖,试图拉住他。
可恶之花的囚笼层层密密,她只碰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