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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身下垫着的被褥都打湿了。

一些健康的村民或是匆匆地在病人之间穿行着,或是守在自己的亲人身边照顾,他们的脸色也不比病人要好上多少。

还有的村民已经彻底绝望了,只跪在女神的雕像前,六神无主地祷告着,祈求着奇迹发生。

教堂里嘈杂极了。

少年也在教堂之中,他没有理会周围的纷扰,静静跪在角落里,凝视着眼前老头子的尸体。

老头子太过年迈,即便无病无灾,他也没有几年活头了,可他连最后的几年清闲时光都没享受到,不幸染上了这种怪病。

老头子已经在教堂的地上躺了几天,少年一直不眠不休地陪在他身边,给他喂饭喂水,替他擦拭身上的脓汁,笨拙而又努力地照顾着他。

可是没有用,老头子身上的溃烂越来越严重了。

这位慈爱的老父亲放心不下少年,他担心自己死后少年该如何独自生活,能不能与其他村民好好相处。

最初的时候,老头子还能握着少年的手,叮嘱他很多事,但到了今天,他就已经无法说话了,只能转动因为疼痛而始终保持着湿漉漉的眼珠,盯着少年的脸。

老头子的眼神格外可怜,让人不忍心看。

少年心头一颤,他抿抿唇,指甲深深扣进了掌心里。

少年从小在老头子身边长大,哪怕不用言语交流,他也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懂他想要说什么。

“杀了我,快杀了我。”

溃烂已经遍布了老头子的全身,老头子知道自己没有希望活下去了,年迈的他也难以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他想求个解脱。

可是,他是少年的父亲。

少年怎么能下得去手?

“你教导过我的,永远不能杀人。”少年轻声说道,淡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疑惑与悲伤。

老头子仍旧没能发出声音,眼神却变得柔和了下来,他没有因为养子的蠢笨和不知变通而感到无力,少年能牢牢记住这一点,反而让他觉得欣慰与安心。

他似乎不用再为他的未来而担忧了。

或许是最后的忧虑不在了,老头子安详地闭上了眼,他的呼吸越来越慢,很快就彻底停止了。

少年跪坐在养父的尸体边,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该去往哪里,他垂下眼眸,安静地为养父整理着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忽然面色狰狞地跳到少年身侧,指着他大声叫嚷起来。

“是他!这场灾难肯定是他带来的!”

“看他那双金色的眼睛,他绝对是狼!”

“这根本不是怪病,是诅咒,是狼的诅咒啊!”

随着男人的叫嚷,教堂里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少年。

是所有人,包括正在祈祷的人,包括正在照顾病人的人,甚至包括身上还流着脓水却仍旧保有神智的人。

刹那间,整个教堂都安静了几分,无数道目光汇聚在少年的身上,带着丝毫不掩饰的排斥与恶意。

并不是这个大声嚷嚷着的男人有多么强大的号召力,而是村民们早就在等待如今这一刻,男人的话语只是个征兆,是个信号。

开闸放水的信号。

从男婴被带回村庄那一天起,村民们就始终觉得不安,觉得这孩子的存在早晚会给他们招来灾祸。

把这孩子赶走的念头一直在村民们心头盘桓着,只是他们顾忌着老头子,又因为无事发生,才按捺着没能发作。

如今灾难席卷村庄,他们终于有充足的理由将少年驱逐出去了,或许他们还可以做得更绝,直接杀死少年,这有可能就是解救村庄的办法。

村民们的推测不无道理,随着村里患上怪病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找到了这种病传播的规律。

得病的人要么在当初建立起村庄的时候杀过狼,要么就参与过十六年前那场赶尽杀绝的猎狼行动。

这场灾难的源头不是瘟疫,而是狼族的诅咒,少年很有可能就是诅咒的化身。

杀了他,他们就能从这个噩梦中醒过来了。

人在陷入极致绝望中时,只会坚定地相信自己想到的某一种积极可能,而拒绝去思考真相。

村民们的脑袋完全被这个念头给占据了,杀死少年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头等大事。

教堂里没有武器,能用来杀人的只有绳索,几个男人分别拿了绳子,蹑手蹑脚地从背后靠近少年,打算趁他不注意将他勒死。

其他村民虽没动手,却也默契地用身体堵住了教堂大门和通往二楼的楼梯,断绝了少年逃跑的可能。

所有人都紧张地放缓了呼吸,盯着少年的背影,期盼着他的死亡。

人是很敏感的,被许多人用恶意的目光注视着,哪怕是背对,人也能感觉到些微的不自然。

可少年却始终跪在老头子的身边,专心地为他整理仪容,只留给村民们一个孤单的背影。

少年当然感受得到身后那些恨不得化作利箭将他刺穿的恶毒目光,他也听到了周围不断接近的动静,猜测出这里即将要发生什么。

可是少年想守在父亲的身边,他也想弄清楚一直以来困扰他的一件事。

少年经常会头痛。

从少年有记忆起,每当他被村民们刻意无视时,每当他被孩子们欺负时,每当他在夜里抬头望见天上的月亮时,他的头就会隐隐作痛。

他似乎忘记了什么事,那件事比他的生死都重要。

承受他人的恶意有助于少年回想起那段被封印的记忆,以前父亲还在,他会护着他,避免他受到那些恶意的伤害,但现在父亲不在了,也许,到了他该想起来的时刻了。

一个男人已经来到了少年的身后,将绳索套在他的脖子上,迅速收紧。

男人生怕少年挣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勒紧绳子,那架势恨不得将少年的脖子给勒断。

粗糙的麻绳深深陷进少年的脖颈里,痛苦的窒息感将少年包裹起来。

少年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困在茧中的挣扎不停的蝴蝶。茧壁不断地往内收拢,挤压着他脆弱的身躯,而他也试图冲破茧的束缚。

快了,不是他被茧壁挤压得支离破碎,就是他冲出茧,看到他理应看到的世界。

几分钟后,少年的头软软地垂了下来,他死于窒息,死于所有村民的恶意。

少年身后的男人见得手了,就松开了绳套,任由少年的尸体栽倒在了地上。

60、59、58……

“死了吗?”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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