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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窗边的地上,仰头看深蓝夜空下纷纷扬扬的雪。他有一瞬间居然想放弃。天才遍地走,他在这里似乎毫不起眼,小提琴让他得到许多,同样也失去了许多,他衡量不出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嗡嗡……
他扭头看了一眼地板上突兀亮起的手机,在宽敞的琴房里显得格外孤独。微信提示了简短一句。
小乔:新年快乐。[图片]
解锁屏幕,那张拜年的图片是Joe,一手拎着一只红彤彤的中国结。小胖子不看镜头,专心致志啃提摩西草压成的磨牙棒,这还是当初乔郁绵买来的,为了防止小东西再次咬破未来小提琴家的手指头。
他这才意识到,和自己十二小时时差的国内已经步入除夕。
——新年快乐。除夕还去学校用功?
他迅速回复。
在美国这么久,除了父母叮嘱过他几句注意安全不要乱跑之类的话,没人打扰他,说难听些,没人理过他。所有人理所当然地认为,从他口中说出的抱怨都是“天才在炫耀”。过去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的疏远,在高中经营了两年的人际关系随着自己的重读付诸东流,大家都在高三苦读备考,只有他一个人悠哉悠哉。
——今天没去。昨天提前拍好的。
乔郁绵的微信总是很简短,颜文字,表情都没有,感叹号也很少用,加一张图片的确已经很难为他了。
——……特意拍给我看的吗?
安嘉鱼苦中作乐。
——嗯。不然呢。
他噗嗤笑出声。
一如既往的直白,或者说乔郁绵从来领会不到他调侃与捉弄中的讨好,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似的,却歪打正着让他觉得很受用。
他夹起小提琴,富有弹性的弓弦相触,婉转的旋律在脑海里勾勒出那个有点矛盾的少年。
多数时候没有表情,偶尔微笑。
多数时候失眠困乏,偶尔清醒。
多数时候安静懂事,偶尔任性。
多数时候循规蹈矩,偶尔跳脱。
但正是这个偶尔,叫人总是忍不住想抽丝剥茧,探寻到那层坚韧的壳子里,看看他究竟是为什么所困。
安嘉鱼时常会有一种错觉,觉得乔郁绵在向他释放某种信号,类似于一个安安静静站在泳池深处不挣扎的溺水儿童,他只能原地看着你,不能发出声音。尤其是午睡前恍惚的那几分钟,那双隐藏在凌乱发梢和圆形粗镜框后的眼睛会不自觉散发出一股巨大的迷茫感,可他试探了多次都没能触及目光后的真心,不免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
乐曲重复到第二遍,忽然有钢琴声加进来,安嘉鱼猛地睁开眼,发现刚刚夺门而去的劳伦特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这里,居然纡尊降贵坐在钢琴前替他伴奏……
“Romance in E flat major,非常棒。”大师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夸奖地稍显刻薄,“比你的帕格尼尼动人。”
安嘉鱼忍不住瘪了瘪嘴,他专注于帕格尼尼整整两年都得不到青睐,随心所欲地拉了一首没太多技巧的浪漫曲居然立即得到认可。
“情绪非常到位,一首打动人心的音乐永远不能照本宣科。你刚刚闭上眼演奏的时候想起了什么?恋人还是暗恋的人?”
……什么鬼……安嘉鱼张口结舌:“我,不,我还在上高中……”
“在上高中,所以呢?你快十八岁了吧,别告诉我你长这么大还没对谁动过心或者对谁有过生理反应啊,那你该去看看医生了。”
“……不,不是……我要上学,考试,还要练琴,没有精力去研究怎,怎么谈恋爱……”
劳伦特深深皱眉,不可置信地哼笑一声,好似用尽最后一点耐心:“谈恋爱,或者说喜欢是跟吃饭睡觉一样的本能,人类与生俱来,不用花时间去研究。当那个人出现,你自然而然就能学会。”
听完一席话,安嘉鱼破天荒早退了。
在前纽约爱乐首席石破天惊的提醒下,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早早洗漱妥当爬上床,却辗转到半夜。
他喜欢乔郁绵?是跟爱情有关的喜欢吗?可,乔郁绵是男的啊……难不成自己是同性恋?这么多年他连个交心的好友都没能维持住,这时候他该向谁求助呢……总不能是,老爸吧……
他甚至打开浏览器,想从网友们成千上万条五花八门的经验中找寻到靠谱的答案,自然未果。
而这一刻,在乔郁绵的微笑中,他终于有了答案。
什么心跳漏了一拍,楼梯踩空,大脑空白,他一瞬间体验了个遍。
明晃晃的三个大字从半空中掉下来砸的他眼冒金星:完蛋了。
可惜当事人并不能听到他内心粗鲁的呐喊:乔郁绵,我他妈的好像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嘿……
第29章
安嘉鱼缓了几个深呼吸,等突如其来的心悸消失后,甩了甩完全僵掉的胳膊,这才能再度正视乔郁绵的脸。
不看不知道,一抬头就看到乔郁绵惊慌失措,纠结又自责的神情。
“怎么了啊你?”他故作轻松地将融化了一圈的棒棒糖从左侧脸颊换到右侧,伸手在乔郁绵眼前晃了晃,“怎么傻了?”
“……没怎么……”少年松了口气似的,肩膀一塌,微微含胸。
“直起腰来。”安嘉鱼拍拍他的后背,与他慢慢往图书馆的方向走,“乔郁绵,你今天是不是,不太开心?”他摇摇头,这人少有开心的时候,只是今天气压更低。他调整了措辞重新问了一次,“你今天是不是特别不开心?”
乔郁绵脚下一顿,却没有否认。
昨晚意外见到徐漫漫,他胸中郁结难消。此刻他忽然想问安嘉鱼一个问题,一个略显唐突,又有些冒犯的问题。
尤其是当这个人如此真诚地直视他时,明亮的目光像一扇开在高处的窗口,只要他敢爬上去,推开窗子,就能得到新鲜的空气。
“……当初你父母……离婚的时候,你跟了谁?”
“我妈啊。”安嘉鱼一愣,缓缓转身面着他,“一般不都是跟妈妈么。”
他们面对面站在空无一人的图书馆门前,早春的风骤然停歇,周遭安静得像是天地万物都为了窥探他心底那点见不得光而屏息。
“那,你……你恨你爸爸么?”他难以启齿,却还是鼓足勇气,问完羞愧油然而生,却有种别样的痛快,他好像并不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只是需要说出来,需要有个人知道他好闷好闷。这样倾吐一口浊气,他不必再担心自己会在某一个时刻忽然窒息。
“别咬了,纸做的,含久了发苦。松口。”安嘉鱼没有着急回答,伸手从他咬紧的牙关中轻轻翘了翘那根光秃秃的纸棒,尖端的糖果就在刚刚被他咬个稀碎,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