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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的一只手,手背上已青筋暴起。
“来人。”
然后听他开口,声很静,却绝非平静。
四名暗卫当然在附近,却不够近,也就没立时听见、即时反应。
“来人!”
下一声便毫无静气了,冷寒暴烈之外尾音远荡,犹如龙吟。
夏杳袅虽无惧意,仍有些为眼前声势所慑,不自觉退半步。
阮雪音都以为他是要杀夏杳袅了,一时不知该不该劝,脑中正自计算留她一命还有没有用,四名暗卫已至跟前。
夏杳袅瞥她一眼,“我说得没错吧”意味分明。
指顾星朗温和仁义的背面,那另一半月之暗影。
人人都是有暗影的,取决于凡俗和本心之间的冲突有多激烈。阮雪音心知肚明,回她一个“若想活命就别再胡说”的盯视。
“凿开。”却听顾星朗道。
这一声又变轻了,分不出情绪几何。
四名暗卫面面相觑,根本没明白,又不敢询问这副模样的主上。
不回应更不妥,仓皇之下都望阮雪音。
阮雪音自然明白,有些震惊,稍思忖,上前柔声:“五年了,雪崩山震何等阵势,这山体都未见得还是震动之前的构造。莫说就这几个人,没工具,不可能凿得开,便凿开了,说不定里头已经移位,或者损毁,看不见什么的。”
顾星朗的视线一直凝在不近不远的某处,也许只是某块石头上,闻言转头,“你也觉得是有的。那所谓天命。只是被埋在里面了。”
阮雪音被他目光和声音吓住,一时失语。
“她不得不信的。”夏杳袅轻笑,“她是观星之人,手里还有一件以黑曜石和青金涂料铸就的神器。陛下你想过么,曜星幛和山河盘的存在,本身已够向世人证明,神谕,天命,都是真的,这世上确有超越人力的定数。那青金色会被不周山先祖带去白国,出现在他们的百鸟朝凤筝上,也因那片国土,崇尚神灯之俗几百年,相信天命。还有苏氏梦兆,”
她看向阮雪音,
“殿下知道的吧,那个家族最早生活在青川极南,其实就是白国海边。也只有那样的土地上,还在流传梦境和预言,真实和虚妄。”【1】
阮雪音是知道,前年冬晨苏姑姑告诉她的。可夏杳袅如何晓得有这么个苏姑姑呢?
“阿绮和她有联络。”她继续说,解她疑惑。
是了。那方墨纱就是文绮交给苏姑姑,苏姑姑再让棠梨放进的折雪殿库房。
而直到这一刻。
阮雪音忽有所悟。
不是将种种线索一口气想通了,而是彻底确定了它们的杂乱、荒谬、看似相连实则支离破碎、东拼西凑!
那是许多人,为着同一目标,撒不同的谎画同一个圆的,拼凑来的默契。
只有曜星幛山河盘,无法用常理解释。
寂照阁始终没被突破,没人见过河洛图。
百鸟朝凤筝上的青金涂料,照阿那坦出不周山上百年的布局,也很容易做到。
夏杳袅至少说了一句大实话:能证实天命和神谕存在的,证明这世上有超越人力之定数的,只有她和竞庭歌手中的两样器物。
“暂留她的命,直到见完纪桓温斐。”阮雪音凑到顾星朗耳边,“你信我这次。”
这一刻她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的谋士,同时也是大祁中宫。
顾星朗厉沉沉看着她,再欲转头去望那片山壁。
阮雪音双手将他的脸掰回,不让他望,也厉沉沉盯进他眼睛,“听我的。听话。”
【1】712隐族
第八百七十五章 但许人间见白头
夜色已沉,草甸和花海不复白日明妍,一望无际伏在群山间,像讳莫的眼。
夏杳袅被押在后头,阮雪音和顾星朗便在另两名暗卫和两个女兵相对松散的拱卫中,慢慢走回石头房子。
她一直扣着他的手,十指交握,紧紧地。
那终年火炉般的温度却在不断消散,直到某一刻,叫阮雪音错觉是她的手在暖他的。
她不敢问,亦无从说起,沉默归家,留守的三个姑娘备好了饭菜。
顾星朗看都不看桌上,径自入里屋,盯着床榻呆站半晌,又走出来要热水。
阮雪音心知必为洗漱,实在没忍住抿嘴笑:气得恍惚得饭都不吃了只想上榻躺着,却仍过不去爱干净这关。
怎么这么可爱。
她是要吃饭的,在锁宁旧宫时便不断想起老师说:
人这一生,要咽得下气,吃得下饭。
当真管用,咽下气吃下饭了,前方便有了路。
她大口吃菜喝汤,偷瞄他在里头行动。
这人洗漱一向认真,完成某种仪式似的,身正影直。
然后听他命人把用完的盆盆罐罐都撤走,室内再没了声。她刚好吃完,将事先盛好的饭菜递给阿香,让去热一热,很快端着碗拿着勺,走进里屋。
没躺没睡,坐在被窝里靠着墙。
外袍一脱、身势一散,不像神祗,倒像小孩了。
只那双眼森森地,盯着豆灯的光。
“吃饭。”她坐到床沿。
“拿走。”顾星朗纹丝不动。
阮雪音也不劝,只是看着他。
再如何沉静或清冽的目光他此刻也不想接,因为没有用。
遂盯着豆灯继续转脑子,不再理她。
可她锲而不舍地看他。
直到他终于没办法冷着脸转眼,却不见沉静或清冽,那张小脸上只有四个字:楚楚可怜。
“没吃饱?”他不能再把她当空气,生硬问。
阮雪音嘴一撇,“你生我的气做什么。”
“谁生你的气了?”
“那你对我这么凶做什么。”
拙劣,十分拙劣,比上午还要拙劣。
这样拙劣为何就非吃她这套呢?!顾星朗对自己生起气来,凶道:“我是天子,想凶就凶,还要理由?”
阮雪音不吭声了,又坐一刻,端着碗往外走。
“回来。”他见不得她这样。
阮雪音却是不停步。
“回来回来。我饿了。”他只好摇尾巴。
阮雪音走回来将碗勺递给他。
顾星朗已经收拾清爽又坐在床上,压根儿不想碰碗碰饭食,再弄得一手油盐,“你喂我。”
这事阮雪音倒常干,近两年没少给朝朝阿岩喂饭——一勺下去,半边米饭半边菜,送进嘴里,五味俱全。
她便也如法喂顾星朗。
真觉这人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犯起混来,更胜朝朝阿岩。
很快吃得碗底光可鉴人,他打了个轻嗝。
约莫是脸好看吧,打嗝竟也别具风姿。
但她这会儿不想给他好脸色了。
将碗送出去又自行洗漱毕,阮雪音拿着药膏上榻,远远坐在另一头,开始涂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