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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请求补给。

尚在外间,已听见里头部署之声,话音断续,唯最后两句“绝不能叫公主犯险,无论如何拦下来”异常流畅。

他一时怔住,高声报家门,进去了,与重伤在榻的中年将军略叙几句皇后懿旨,互通了外间战局,很快被催促:

“你与殿下交好,务必将人劝住!”

纪齐方知淳风已受了伤,还是昔年那条右胳膊,顿觉棘手,出门便往她住处去。

哪还有人。屋内凌乱,一些血迹已凝的麻布条散在床边,桌上一封信,没封缄,纪齐顾不得礼数拿出来读,方明白谈将军口中家书为何物。

什么家书,分明遗书!满纸满页写的是:

-“谢九哥多年抚养照料、来生做牛做马还报”

-“得嫂嫂如此,三生之幸,四年相伴,已如至亲,定要与九哥白头偕老”

-“小漠千好万好,就是心思重、假老成,九哥定要为他择一活泼烂漫或明慧通透的娇妻,须漂亮,他眼界高”

再到顾淳月,两位亲王,她灵华殿的宫人婢子,拉拉杂杂写了一堆。

字极丑,比素日所见都丑,他待要嫌弃,方反应是因她右臂有伤,故写字艰难。

一时气恼又剜心,翻到最后一页,只很少的字,赫然入眼是:

沉疾,念之甚。愿他在西境一切顺利,莫要受伤,长命百岁。

纪齐盯着那两句话许久。

久到要看不见后面的话。

但确实还有两句话。

他有些僵硬地移动目光:

纪齐你个混小子!二十年交情,都在北境,也不来和我并肩作战!

他脑中轰鸣片刻,忽像是木偶人被拧动了机扩,将信纸塞回去,拔腿就跑。

“哪儿去?”他的副尉一直跟着,此刻正在外头啃饼。

“带弟兄们吃好,尽力休整,请医者去给受伤的瞧瞧,锁宁懿旨到,五边都会有新部署,我尽快回来!”

他这般说,一声唿哨,追风踢踏而来。

“是!”副尉领命,掰下大半块饼凌空扔出,“接着!”

纪齐已经飞身上马,单手接了将那干巴巴的饼叼在嘴里,“吃饱了么?”一手握缰绳,一手抚马儿鬃毛。

追风适才也在进食,听主人问,轻嘶回应。

纪齐策马而出,至镇口问驻兵:“公主朝哪个方向去了?”

“西北边,大人!”

“听见了么。”他复向追风,“咱们找她去,找小玉。”

夜色浓重,火把微光来自远近驻扎的两国军营,遥遥对峙。白日恶战,此刻偃旗息鼓,并非诱敌之时。

深更半夜,她怎会是去诱敌呢。纪齐暗嘲这傻女人撒谎都不会,更加忧心,沿路不快不慢地行,偶遇巡逻兵士和伤员往来,只觉满目疮痍。

极远的喊声响起在子夜过时。

以并不真实的轰隆感传过林梢,传进他耳里。

不是祁营。

他心头猛跳,掉头往正北。风声烈烈,极淡的烟雾在高空游走,渐渐移来。

有斥候南行,与他撞了个正着,高声道:“将军莫要往前了!蔚营起火,西二营已烧了大半,怕是我方干的,目前还不清楚,宜速速归队,从长计议!”

因大祁五边的防御体系,蔚军扎营亦分五部,对应正中花马镇的是中军大帐,然后往西两营,往东两营,故有西一营、西二营、东一营、东二营之称。

顾淳风走的西北方向。

镇口守兵说她带人不多,仿佛也就五六个。

不是她才怪。

纪齐驭马更甚,斥候在其后又唤一声,见拦不住,继续南下履其职责。

已能清楚看见燃烧的焰火与冲天的浓烟。

战起七日,蔚军势如破竹,宣府镇那头祁国驻军其实已经退了几十里,到这会儿纪齐方知,西面退得更多。

其实两国这片交界,没有连绵强悍的天堑或险隘,最有效的防御全是人造,故北境驻军常年最多,顾星朗定大祁五边亲自规划工事,缘故也在此。

纪齐犹记得初见北境舆图,叹为观止,深觉少年天子不仅善于谋局谋人心,更有征伐大才。

但就是这么强大的防御体系,居然没能在交战中占到便宜,反而一再被对方识破部署,导致战局焦灼、兵力重损——当真是因,整个边境军中都藏了内鬼么?

西边他来得少,却对各处掩壕暗堡烂熟于心,黑夜中下马,牵着追风依脑中图景摸索前行。

忽被一把凉刃抵住了后背。

“哪个营的,报上名来。”

“宣府镇,西路城,骑都尉,纪齐。”

宣府镇在东,距离此处近千里,而他们并不知他是从花马镇出来。

凉刃未挪开,一名兵士的脸出现在他眼前。“都尉大人可知,军中或有内鬼,几日以来都在自上而下排查。”

“自然。”

“那么大人深夜试图入蔚,是何用意?蔚营起火,五边皆在紧急调度,大人难道不该,归营准备?”

纪齐一时难解释是要去接应公主,毕竟蔚营的大火是否顾淳风所为,尚无定论。遂道:“皇后懿旨,不可大规模调度,宜小队潜行,尤其要多走人造工事,少在道路上留下踪迹。”

他这般说完,忽有些醒悟几日来颓势,也许并不因什么内鬼。

“所以大人这是要,单枪匹马杀去蔚营?”身后持刀兵士冷声问。

纪齐未及答。

“大人勿怪,我等奉上令,凡可疑者试图与蔚营联络,都要带回审讯。得罪了!”

眼前兵士紧挨同伴话音,伸手擒拿。身后兵士亦收刀拽住纪齐另一侧胳膊,两人合力便要将他捆起。

“公主或在那头,正处险境!”

千钧一发之际纪齐被缚身后的双手分握住二兵手腕,狠狠一拧,瞬间挣开绕了一半的绳索。二兵吃痛后退,拔刀,他奋起凌空对准二人胸口就是两记重踹,“找回公主,纪齐自当领罚!”

追风在旁,他一跃而上大力催马。行出五六里确定后头没追来,减速,以防再惹注意。

暗堡边缘,人与马身形俱掩。纪齐遥看那头营帐布局,回忆地势,揣度顾淳风会从哪侧潜入纵火,什么顺序,又如何逃离。

有约二十人兵马打营中奔出,往西边去,蹄声在夜半大地上踏出回响。

追她么?他缓动缰绳,也朝那队蔚兵所奔方向去,忽听暗处传来窸窣。

“殿下?”他压着嗓,往那处靠。

没人应。窸窣声亦停。

兔子?獾?

他不死心,“顾淳风?”

黑暗中窸窣方再起,他先看见一双炯炯的眼,然后第二双,再后娇小身形,是两名女子。

“纪将军?”

纪齐看清了。

都是顾淳风的人,其中一个唤作阿香,很能打,乃干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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