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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星朗遂答。

“私出霁都擅离职守,于国家动荡时未尽其责,不算过失么?”

“老师,”顾星朗转眺那头,“已请致仕了。”

竞庭歌亦眺,半晌举步过去,却是经过纪桓直奔阮雪音车前。

“可还记得师训?”隔宽大锦绣帷她静声。

“记得。”帷帘内的人轻答。

“你我皆展望的新世代,哪在先哪在后,须取舍之时如何取舍,心中可还有数?”

“该当。”

“小雪。”

寒冬长夜里大地轰然,阮雪音却觉这道帘的两端深静如山林,又遥远如少时。

她撩帘。

两张同样瓷白惊艳的脸相对于月光下。她等着她说。

“得空跟我讲讲你的梦吧。比如阿岩长大后像我还是像其父,性情如何,哪岁婚嫁。”

阮雪音眼中微芒过,“好。”

“老师说居高者该对生民负责,你愈发要居高了,莫负传承。”

“好。”

两人山中相伴十年,从未认真端详过对方的脸。近半年相对亦不少,回回只着力于谈话。

此为头回,竞庭歌以欣赏态度端详了会儿。“你比她们都耐看。”

阮雪音亦在端详她。“你也是。”

“再见,师姐。”

阮雪音张了张嘴,终未说什么,看着她转身入夜色,铠甲兵队之冷硬尤显她裙缎轻软,风中若蝶。

“再见,父亲。”经过纪桓时她道。

纪桓拢手点头,“山水云间有大自在,当退则退。”

“按离别惯例,父亲是否该将母亲小像赠我?”

纪桓摇头,“揣了数年,不惯离身,不赠。”

竞庭歌意外,旋即笑,郑重一礼,继续往北途径上官宴。

“再见,上官公子。”

兄妹俩已语毕,各立一方,瞧架势,上官妧不像要留祁——她很可能得了宇文绮遗言知寂照阁关窍,顾星朗竟不扣人。

上官宴想及初见她也在这样的夜半,锁宁城外车帘起,天降狐仙;又及蔚南艳阳下歪坐路沿的大姐,兴许那才是真正竞庭歌。

“会的。姑娘好走。”

第七百三十五章 既见君子

第一批蔚国骑兵自南归来,两国方彻底确认和谈正履,天大亮,御驾各南北。

来时日夜兼程,回去同样路漫漫,长途跋涉的人们都失气力,且走且歇,一整个白日,也才经过最北两郡。

都历了战事,好在少伤亡,只街道有损,该也收拾过,不至狼狈。

顾星朗有意沿途过城郡察民情,也有许多事宜要同各地军政长官交代,更惜阮雪音大着肚子来回舟车,下令夜不赶路,皆宿驿馆。

这日黄昏终于抵梅周。

那客栈是昔年淳风与纪齐自祁北归来住过的。此类事暗卫皆有报,顾星朗门儿清,下马车往里去,因淳风便想起沉疾,不知此时如何了。一路收北边军报与霁都、南边奏报,分思乏术,也是无暇过问、难于再多安排一条线报。

但没有消息向来便是最好消息吧。

他与阮雪音入住客栈四楼正中那间最大的屋,都觉疲乏,勉强吃喝了,各歪一角养神。

自离北境两人便没就时局说过任何,一因顾星朗沿路都在见臣工理政务,二因——竞庭歌离开后阮雪音由郁郁而至厌烦,暗起誓孩儿出生前都不再理会那些远近秘与谜。

入夜柴一诺来叩门。顾星朗似本就在等,应声起,“我还有事,你早睡,明日又要车马。”

阮雪音点头,见他自己拿了斗篷要披,撑起来帮忙。

她做这些事是愈发娴熟了,结子亦打得漂亮,因近,呼吸喷在顾星朗脖颈下颌间。

他抬手抚过她脸颊,又至唇瓣,轻摩挲,“水喝太少,有些起皮了。”

阮雪音虽不是为供养自身美貌鞠躬尽瘁之人,到底不喜在他面前难看,退半寸离开他指腹,“冬令本干燥,水喝太多赶路亦不便,回去就好了。”

“回去还有几天路,所幸不若来时昼夜无歇,慢慢休整吧。该带云玺来的。”

他其实有吩咐寻得力的婢子来侍奉,被阮雪音按下了——天子近侧大意不得,她麻烦些不要紧,十几年山居岁月也都是自力更生,是他的安危须始终被置于首位。

“我自己一样的。”拾掇毕,阮雪音再退半步从头到脚看,确认妥帖,“去吧。”

“你一会儿沐浴怎么办?还是等我回来?”

阮雪音一笑,“我自己可以。”

顾星朗看她片刻,“你真是我见过最不费事的准母亲。”

“费事也不过前三个月。二十出头,身强体健,一直费事才有问题。”

顾星朗遂大步出门,开了门幅却止步。

屋子大,门口有外臣,自他举步阮雪音便去了屏风后,也便只听见脚步声止,不知是何情形。

门被关上,她方出来,就着屋内外灯火光见他与柴一诺还伫门外。

因天家下榻,客栈是清了场戒了严的。她知他是要召梅周长官,或也要见檀家人——天长节后原本世居此城的永安侯府崔氏已搬离,挪过来的正是檀家。【1】

鸣銮殿爆炸后他急于往北境和谈,只传令监禁信王府,对武敬侯府未有旨意。

但武敬侯檀尤当然要来为其女其外孙争命。世上明知不可为而力为之的事不多,至亲性命乃其一。

召见臣工该设了专门厅堂吧。此刻站门外不动只可能是因——

她移步南窗,推缝朝外看。

乌泱泱一堆人楼下庭中立,依面圣规矩都未着兵甲,但该有文有武。

一城官员便算上军中将领,哪有这么多?

“让你们来议政,这是做什么?”便见顾星朗上前两步,双臂展开撑栏杆,俯视而下,“又要死谏?兵谏?”

掉脑袋的事被他说得仿如戏文,满院臣工唬得当刻跪:“臣不敢!”

“都累得很。”顾星朗撑着栏杆不动,该是懒得动,“有事启奏,无事,听明白意思去办便是。有事么?”

“回君上,臣有奏!”为首跪着的正是梅周长官李善深。

顾星朗不应,等他开口。

“蔚国不义,趁我大祁动荡举兵攻伐,祁北诸城郡虽最终因和谈未失,到底遭逢侵袭,于家国颜面重损,亦不利日后邦交局面。臣以为,不宜就此和解!”

很明确了,满庭跪陈的是祁北各城郡军政官员。一路过来,无有敢谏言的,只因梅周为此域最大城,要对圣上开这个口,须向最开得了口的长官借胆。

“臣请战!”便闻梅周督军郭逸紧承话音。

“臣请战!”再闻满庭文武齐声。

阮雪音转眸就缝隙看顾星朗背影。

良久深寂后他方动身。

下了楼。

“太平日子过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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