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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事涤砚会禀、云玺会唤。她带着三分忧虑三分释然三分定力闭眼,顷刻没了觉知。更漏滴答催人沉睡,长久平和宁然的黑暗在某一刻被画卷般向两侧拨开。
山林,崖间有兰,硕大的,她只在白国见过。
密林中平地、枝叶稀疏处有一男一女。视野远近正够她看清脸。
纪桓。
和文绮。
“边境时惊鸿一瞥。久仰,上官夫人。”
“这么多年,果然是纪氏在往返锁宁打探。纪相大人来得倒快。”
“看来夫人承了上官相国遗志。看来上官一族,曾与我纪门得到过同样的高人提点。”
片刻静默。“看来是。”文绮答。
“应该不是。”另一道声从密林中传出,“宇文家自有宇文家衣钵。”
这声音阮雪音决计认不错。顾星朗。
便见似破晓似将夜的微明天色里他一袭白衣走出来。
两位前辈该极意外吧。视野持续不变,她就像一只栖在枝桠间的鸟,无声窥探,因距离难细辨众人神情。
只见纪桓和文绮皆朝顾星朗一拜。
“还是着了祁君陛下的道。”文绮笑言,“又或是佩夫人终于开始有梦兆了?”
顾星朗似没听懂这句。
文绮了然再笑,“祁太祖没有告诉你们挽澜殿听雪灯的真相。是太祖就没告诉太宗,还是太宗没告诉定宗,还是定宗告诉了战封太子,没及告诉君上你——先太子去得突然,定宗继而离世,君上临危受命,毕竟太赶了些。”
时间像是骤然被收紧了。她听见文绮又说了许多话:白国三公主段明澄自十一岁起生梦魇,能窥得过往发生而她未亲见之事,又或并未发生而在将来被证实会发生之事。昔祁太祖迎明夫人入宫,意图在此;听雪灯每每亮,便是明夫人深眠接梦兆之时。
画面声音都过得极快且碎,以至于阮雪音忽反应自己该是在做梦。
梦里顾星朗似觉对方说辞荒谬,开口质疑,便听文绮言白国皇宫中有条密道,是明夫人少时记录梦兆之处,至今仍在,堪为明证。
她混乱听着,仍如鸟儿栖藏林梢,只觉天色愈亮,周遭渐有鸟鸣起,方确定时间是破晓而非将夜。
越来越亮,白花花晃得人欲睁眼而不能。她确定自己是魇住了,勉力睁,忽闻敲门声,是棠梨:
“夫人醒了么?”
门声与人声救了她。阮雪音发狠回复意识,头顶层层浅湖的纱幔倏然坠眼帘。
“夫人一头汗。”
棠梨竟已在床边,手挨上来,正以绢子替她擦拭。
“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子夜将过,下雪了。”
果然下雪了。她偏头朝床帐外看,室内宁谧,隐闻落雪声。或者只是风声。
“雪大么?”
“与前几日初雪差不多。夫人要不要去看?”
如此长夜没有闲情,不适合赏雪,但她莫名觉得棠梨想看。
尚在踟蹰,不知怎么便穿好了行头披上了斗篷,人被棠梨扶着往外走。是因她没睡醒吧,才觉所有事发生得快而无序。方才梦魇变得模糊,只记得那番关于明夫人的惊人揭秘——日思夜想,久虑终生幻梦?
那山那场景她也不认识,更想不出何等机缘能让此三人相见倾谈。
梦而已,哪里作得真。轻雪落在鞋尖,盈盈一朵,不化不灭。她任由棠梨引路,盯着那朵凝雪随脚步起落终灭,忽想起早先上官宴问她:究竟是庄周梦的蝶还是蝶梦的庄周。
雪势渐大,棠梨手中有伞,将她遮得严实。阮雪音怪道睡前折雪殿周围分明禁卫林立,此刻却清明,走了好半晌不见一人。
她待要开口问,伞微后倾,视野变广,一座建筑出现在眼前。
寂照阁。
她心头猛跳,转脸看棠梨,“走来这里做什么?”
“夫人该进去了。”棠梨答,倒还是素日烂漫模样。
“那幅墨黑纱幔果然是你塞进广储第四库的赏赐里的。你是谁。”
棠梨只是笑,“奴婢没有恶意。夫人当初来祁宫便是为观河洛图,它此刻就在里面,夫人不看了么?”
阮雪音自知进不了寂照阁,便能进,不该进。
棠梨依旧擎伞罩着她,另一只手依旧扶着她,举步朝寂照阁去。阮雪音倒真想看她玩儿什么花样,随之挪步。
阁门竟在她们跟前开了。
她不止一次随顾星朗进去,确定是开了,震愕之余忘却分寸,抬步便往里走。
关卡一道道开,沉重地,在飞雪夜半无声开合。每道关卡之后都是满墙青金,从万马到黄雀螳螂蝉与鹰,到诗词,到花植,无一出错。
那些应该为开门而做的动作她一个都没做。奔赴河洛图的路如棠梨烂漫一笑般简单。
满墙青金花植掩无尽夏在其间,第五道关卡就在眼前。因没打开过,她不知其后是何景象,脚步愈快,眼看着石门将开,忽觉身侧棠梨停住了。
她转头看。
小丫头依旧笑盈盈,扬起那方墨黑纱幔,轰然罩在她脸上。
第七百一十章 梦释
四下尽黑。
混乱中阮雪音有些不确定自己是睁着眼还是闭着。
“夫人。”
却听耳畔唤声再起,不是棠梨。
云玺。对方一向温润的手覆上来,比先前棠梨的触碰真实百倍。有光亮朦胧一线如晨曦展在天际,她忽察觉先前所历种种之荒谬。
快而无序,与山林那个梦极似。
她霍然睁眼。
湖色纱帐顶再次坠眼帘,她更觉惶惑,复问:“什么时辰了?”
“夫人一头汗。”云玺也正拿着绢子为她拭汗,“将入卯时,破晓了。”
山林之梦在破晓。棠梨那段,在子夜。“雪停了?”
云玺确定昨夜飘雪始于阮雪音入睡后,一怔:“夫人怎知下雪了?”
竟是真的。阮雪音稳了稳心神,“棠梨呢?”
“夫人月份大了,昨日又操劳,奴婢怕那丫头不周到,让她在暖阁侍奉。”
阮雪音仍盯着帐顶,“所以我睡下之后,一直是你在这里候着。寸步未离。”
云玺眨了眨眼,“是。”
阮雪音握住她手腕停了拭汗动作,缓慢坐起来,“我睡得好么?”
云玺实觉莫名,“小殿下康健好动,这大半个月,夫人一向是睡不好的。后半夜该是魇着了,这不,”她轻扬手中绢子,强调她睡得汗涔涔。
下雪是真的,棠梨来带她去寂照阁却是假的。阮雪音坐在被窝里勉力忆。梦中线索都是原本就知道的——也就是说,她以梦为载将所有线索穿起来造了一个完整故事。
日思夜想的猜测映射。白日不清明,而终在夜里被梦境梳理了个明白。
委实荒谬,但她深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