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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黄昏涤砚来传旨,说君上知晓竞先生入宫,特设家宴在烟萝水榭,时辰差不多,便可以慢慢过去了。

夏末秋初,正是一年惬意时。呼蓝湖畔繁盛与宁谧相共,夏花伴古树,水边高草仍浓绿丛丛。

阿岩裹在极软糯襁褓里,小眼珠子悠悠转,因半卧,所见有限。

竞庭歌想抱自不能,眼看乳母稳妥,与阮雪音快步行,拉开和宫人们距离,“何时能完全竖起来抱?日日躺着看天,可怜得很。”

“等她脖颈足以支撑脑袋,百日左右吧。人家现下根本分不清天与地、花与树的差别,不觉难过;就你这做娘亲的,溺爱。”

竞庭歌长出气,“这般抱她同来,会有人觉得怪么?毕竟不是公主,不是宫中任何主子的娃娃,哪里就该列家宴了。”

“她是郡主。且养在折雪殿。君上因她与自己生辰相近,喜欢得很,合宫都知道。”

待顾星朗现身烟萝水榭,极熟练将阿岩抱过来逗弄,竞庭歌才真正明白这句“喜欢”。

“不错吧。”淳风早看得习惯,站在竞庭歌旁边小声,“绝对比她亲爹出色,瞧这姿势,这宠爱,胜似亲爹。”

她自说的上官宴,竞庭歌大致想象了一下慕容峋。

恐怕真是顾星朗最出色。

“到阿岩半岁,九哥也练出来了;待我小侄儿出生,绝对是初为人父的男子中表现最好的。”

阮雪音会心笑,众人皆坐。秋来夜渐早,将黑未黑时,上官宴出现在湖岸,随宫人一路行来。

在局内人眼里,他亦算扭转竞庭歌心意的利器之一;因孩子的缘故,便连纪晚苓都视他作妹夫,也便不奇怪家宴时分此人至。

竞庭歌却莫名觉得顾星朗另有安排。自己回了相府,上官宴频访温斐,今夜召他们都入宫,就像有事相商。

夜色混天水,宫灯一盏盏亮起来。酒足饭饱,谈笑风生乐融融,乳母说入夜孩子不好在外面,有讲究,阮雪音便要告退,顾星朗道:

“难得庭歌入宫,朕与上官宴的酒也还没喝完,你多留一会儿,让瑜夫人和淳风先陪郡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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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七章 分久必合

阮雪音有孕,竞庭歌新产,两人都喝不得酒,不过与上官宴共围坐顾星朗案前,时而帮忙斟杯。

“待阿岩渐长,小雪腹中孩儿降世,祁宫里只会愈加热闹。到时候便不止我们四个在此乐饮了,必是儿女绕膝,岁岁春暖。”

竞庭歌自听得懂此间意味,“师姐夫见一次劝一次,也不嫌累。”

“不累,家和万事兴。”顾星朗这般答,觑一眼上官宴,“他不敢问,相府的门都不敢登,只好我来做说客。”

“人家自有与温小姐的蒲公英之约,师姐夫多虑了。”

饮酒二人正举杯相碰,闻言对视。

“这话听着——”

“酸。”上官宴笑接,“蓬溪山的姑娘气性总是大些,君上该比臣更明白。”

阮雪音深觉此话是将自己一道骂了。

“相国说你在家闭门读书、修身养性,终归疏忽了。竞先生如昔,耳听八方。”

竞庭歌自不会供纪齐出来,“师姐夫曾明确告知温氏父女被囚城郊,这家伙一连数日不出现,自去探望了,我也是猜的。”

“一连数日不出现,”顾星朗重复。

“看来数着日子。”上官宴再接,向竞庭歌粲笑,“我错了,明日接你去踏秋。夕岭如何?只要不入行宫界,周边可逛吧?”

“秋猎就在下月,你将入祁庭为官,到时候同去理所当然,先逛别处吧。”顾星朗应,“庭歌你既知他近来动向,我也便开门见山。”

等的就是这个。竞庭歌坐直些。

涤砚早领众宫人退避,呼蓝湖水轻拍岸,此间谈话不可闻。

“东宫药园隐秘并未全然大白,文姨掳姝夫人不知所踪,你们几位后裔如今各在祁蔚,皆身处庙堂,可称棋盘重置、崭新格局。”顾星朗声清明,字字道,

“抛开国之争斗,今日在座,你我四人,都有同一目标:弄清文姨所藏何事,又所为何事。”

关于此事,在麓州时竞庭歌便试图与上官宴携手,前不久得知文绮身世,也便理解顾星朗为何热心——

寂照阁关大祁基业根本,尽管从无人知河洛图玄机几何;而从老师到文绮,被选中来做这块敲门砖的一直是阮雪音。

为此她们不惜调换苏落锦的身世让阮雪音误以为自己有宇文血脉。

至于上官宴,为的是家族隐秘。若前尘旧事其父皆有参与,上官一族又为哪般?今日他作为家主如何选择是一回事,搞明白先辈遗志是另一回事。对于每个上百年世家的传承人来说,这几乎是本能。

“文姨的线探下去,必涉寂照阁。顾祁君主百年训诫,师姐夫这是不管了?让我们这些外姓人,曾为蔚臣的、仍为蔚臣的,一同参与?”

“顾祁祖训,非国君不得入寂照阁。我自问,不曾有违,也没打算让你们进。”

阮雪音肝儿颤了颤。

“所以师姐夫是打算不予利,白用我们的脑子和机缘?”

“共同目标,携手是为互利;且哪怕不入寂照阁,要解谜必得有所知,比如我正困在哪道门、题目是什么,如实告诉你们,算莫大诚意了吧。”

这些他不曾与阮雪音商量过。以至于话出,莫说竞庭歌和上官宴皆惊,阮雪音正要执壶的手亦顿在半道。

呼蓝湖水轻拍岸,秋鸟过长空,晚风极馥郁带着潮湿扑面。

“为何。”好半刻竞庭歌道,“这些或在将来为我所用,用以对祁。”

“事情究竟如何尚未可知。”顾星朗颇轻快笑,“一段有一段的目标,此一段我的想法是:上回合大家各自为营相抗,故步步踏在前辈们画好的路上;此段咱们就反其道而行,联个手,且观走势。”

竞庭歌又默了半刻。“我为谋,图的是蔚国统天下,费这些精神做甚?师姐夫你旁移注意力,就不怕被两国趁虚而入?”

顾星朗长叹,“崟亡难道是因祁蔚合剿么?”

乍看是,但动机、正义性、包括天时地利都是老师她们给的。从自己与阮雪音分别下山开始,从二十年前东宫药园焚毁开始。

“还有未亡人。所以你觉得,青川局势下一轮再改,或依然受他们推动。”

纪桓所谓怪异处,也在于此?

顾星朗点头,“你口中他们,除了文姨还有谁?”

竞庭歌稍怔,看一眼上官宴,“他父亲?”

“我觉得还有。”

阮雪音懂了。

竞庭歌随之懂,“温斐。”所以上官宴频访。

是因这家伙将温斐那句分明深意的“有旧”说与顾星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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