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629
柄指东,轩辕十四耀着青白色光芒。这样躺在船上观星倒好,不费脖子。她一边看,视线随漂浮的船只转,继续道:
“至悲确叫人心淡,刹那释怀,觉得怎样都可。须更重大俗事将人再拉回来。”
拉她回来的是竞庭歌。山下最后之役还在继续,分明有诈,她不能不管。
“我于阮仲,有愧,有惜,有感激。我应该比你们稍更懂他些,毕竟身世更相近。世上我会当作亲友的人,此役过后,他算一个。就是这样了。竞庭歌,应该还是会助蔚到底,来日会怎样、能怎样,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她对我是重要的,我不想骗你。老师,”
她望着随水移动的繁星,声音低下去,
“老师离世,我都没及至悲至切,没及理清恩与怨,爱与憎。慌忙下山直到终局定,人被洪流般大势卷着往前走。她留下的话太少了。我不怨她,只因对错相抵,无由可怨。她便还留了后手,在或远或近的将来等着我们,”
顾星朗呼吸绵长,极有律。她轻声道:
“我还是爱她。十六年教与养,她扮演的其实是我母亲。”
月夜流淌,繁星落湖面。阮雪音转头去看,水载星辰粼粼然,真如星河,而顾星朗的眼睫被夜风拂动,便如子夜时分黄粱梦。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原是这个意思。
她颇觉安心,略挪动枕上他肩头,也阖眼。
该是被搅扰,顾星朗翻身朝她,一只手臂搭上来,如素日般拢人入怀。
湖水叮咚似暗河流淌。
扁舟一叶如海上航行。
夜莺亦歇,花树无言,只余星辰俯瞰人间。
感觉怀中人呼吸渐沉,龙纹常服的少年郎缓睁眼。
脑子仍坠胀,视野清明了些,醉花阴后劲足,他方才是真想睡。
“我当时也糊涂了。凌霄门上他将死,你那样伤心,我其实,很无措。无措所以生气,在雩居跟你闹脾气。”
夜风吹后背,酒醉毛孔张,有些冷,他拢着她望水中流动的繁星。
“后来再想,那伤心自然因他,更因老师,因拒绝不得的前尘真相和当刻大势。我不愿逼你。再后来我同他说,争归争,诗酒天涯的日子我恐怕给不了你。若是你愿,我不会强留。”
那天夜里他们都喝得多。后来阮仲寒毒至,他亲见他颤手服药丸,两人接着喝。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要强留。”顾星朗笑起来,酒气扑进夜风,水中星子也跟着灿,“你为了远离尘嚣不要我,我就平了那些尘嚣。你要诗酒天涯,就在折雪殿等着我,大业成,我带你去。小雪,”
自然无人应。梦中亦有星河,阮雪音徜徉其间。
“这两个多月,我生怕哪日宁安奏报来,你什么都没写,只留一句山水有相逢。”
他俯至她耳边,余音沉进深水里:
“我不要和你山水相逢。我要和你暮暮朝朝。”
【1】374风拂意,马蹄疾
第604章 授香
三王入霁都,十三皇子自夕岭回宫,原本都为观公主春竞,折腾下来,一时却走不了了。
倒不因淳风受伤,而是今年照岁君上不在,新年祭祀的惯例未行;又兼定宗与战封太子先后身故的真相大白,本就须一场祭礼告慰父兄;眼看五月初四将至,年年不落的先太子祭日原也要行——
诸般缘故相叠,干脆定下于漱瞑殿行祭,由太史司将定宗陛下与战封太子的祭日相合再测算,算出了五月二十五这日。
从圣旨下达到行祭之日,还有月余,正够各司筹备;
诸王遂留住霁都,等着祭典;
淳风殿中养伤,但公主赢得春竞、跃马凌空击球的故事还在城中传扬;
阮雪音每隔五日于未时入挽澜殿,听取宁安那头奏报,酌情给谏言。
这日午后又事毕,顾星朗如常做批示。阮雪音上露台看梧桐葱郁,想起来慈安小院里的女孩子们,有些挂念,一时神色便格外软。
顾星朗挥完最后一笔也伸腰展背上露台,见她这副样子,奇道:
“我好好站在这里,还一脸相思意做什么?”
阮雪音心道亏是不记得那晚船上的话,否则还不狂上了天?“是我那些学生,回来近半个月了,不知她们过得好不好。我在想,”
她回身向他,颇乖顺。
顾星朗漫声接:“总归在宁安推行了授女子以医药术,为融合故,当一视同仁,在祁中祁东也开类似讲堂,方显公正。”
此人读心若非天生,便是后天习了妖术。阮雪音无话可说,“你觉得行么?”
“凡事最怕有理有据,理据方才我都说了,你是朝臣,是民众,会觉得不行么?”
女子进学堂确不寻常,但与宁安之法一样,说的是讲堂,只授医药,又与传统学堂不同。
何况还有一视同仁为融合的缘故。
“我还可以教她们制香。这些手艺总学得,向来是女子在学。”
坐言起行,当晚阮雪音拟了香方,第二日便往太医局要香材,同时吩咐云玺放消息:
春夏好时节,佩夫人于清晏亭制香,想学的,凭在哪个司当差,禀明了掌事都可以来。
顾淳风闻说这一桩已经是第二日,吊着胳膊来凑热闹。清晏亭人山人海如开了市集,稍走近些,花香药气混在一起颇刺鼻。她好容易挤进去,见阮雪音挽着阔袖正示范,也睁圆了眼认真看。
总算等讲完,女官婢子们各自开始展拳脚,她凑过去一拉阮雪音小声:
“有男子能用的香么?”
没救了。阮雪音望一望她吊着的胳膊,也小声:
“有。我才给他调了一样。”
“随身带着么?我闻闻?”
阮雪音摇头。
“这么小气!”
专为他调的,去年试到今年,前后断续加起来,耗时至少三个月。以花椒、红胡椒、小豆蔻作引,桦木油、岩蔷薇调和,檀木、沉香、雪松为基,加广藿香、香根草辅助。
短暂辛辣后是乍暖的焚香意,然后越来越暖,渐渐轻柔,变作沉静草木气,随时间推移渐有沉香与药香出,工整温润,十足顾星朗的香。
就像人一样不能分享。
“沉疾是武将,不好用香吧?”阮雪音补救道,声更低,“最近又见过?”
没见过。那日沉疾廊下跪,顾星朗没示下他也就一直不起。顾淳风下床不便只叫阿忆传话:
起来,去吧。
沉疾不起也不去,不知究竟惩罚谁。顾淳风无名火烧上来便要出去骂,阿忆还不知她?好说歹说劝了,确是浑身都痛,更衣也不便,只得作罢,枕头蒙脑袋在被窝里鬼叫。
阿忆遂又至廊下劝沉疾,声恭话也恭,说的是:
沈大人既另有前程要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