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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此人在,含章殿内撑天的石柱便是稳固的。

他到今日此时才明白何为股肱,国之脊梁。

两朝了。

竟然依旧压在这个自少年时便清瘦的男人身上。从少年压到了五旬。

今日此人要为此国交出性命了。

他忽觉不能。“昔年祁定宗崩逝,个中内情朕确实不知。”

竞庭歌太知道慕容峋其人讲话逻辑。她脸色骤变。

果听他继续对顾星朗道:

“但上官大人一生所行无不为家国计,甚至将女儿自幼送入霁都埋下长线布局,其中割舍不足为外人道,究其根源不过是替蔚国一统青川之霸业筹谋。”

“君上!”竞庭歌急声。

慕容峋不看她,一口气将话说完:

“祁君,上官相国的命,恕朕不能交给你。”

很多年来顾星朗与青川所有人一样,认为慕容嶙比慕容峋更有资格坐君位。

今日他依然这么觉得。尤其在听完这番陈辞之后。

但他改了对此二人孰高孰低的判断。

作为人,慕容峋要比慕容嶙好太多。

这世上更需要这样的人。可惜这样的人,不适合为君。

他张口要说身为祁君和人子该说的话该下的决断。

“君上糊涂!”

却被绀色老者生截了,

“老臣筹谋数年送女儿入祁宫为细作,甚至在封亭关之战当年如愿取了祁定宗性命,如今事情败露,祁君陛下要取老臣性命替父报仇,天经地义!君上既知臣一生所行为家国计,便不该在这时候为保臣一人一族性命置万千将士乃至蔚国百姓之安危于不顾,让臣背负祸国殃民的千古大罪!”

他重新敛首,只向顾星朗,

“上官家全族性命,今日便交给陛下了。阿妧。”

上官妧震了震。她身上的玄紫色斗篷还是去岁呼蓝湖家宴上那件。

他们这群人,衣衫常新,唯斗篷经年不换,仿佛注定无常的一生里唯一坚持的寻常。

当时总道是寻常。

她应声上前,站到上官朔身边。

“封亭关。”顾星朗轻启口,象牙白斗篷与雪色相融,“朕要上官相国一句实话。”

上官朔无半分犹豫:“确为合谋。”他抬头扫过面前每个人的脸,最后将视线落在竞庭歌脸上。

不是。

是几寸之距的慕容嶙脸上。

“老夫与肃王布局苍梧设计乐昌公主,崟君阮佋送来太子阮佶,此后的戏,都是约好的。”

第484章 罪与罚(下)

上官朔之声苍与顾星朗之声冷都合此山此关此冬此夜。

雪势更大,纷扬扬泼下来。

“老匹夫胡说八道什么!”

但听慕容嶙一声暴喝,眉眼口鼻尽皆拧绞。竞庭歌只觉脖间一痛,几乎冰冻的刀刃似又没入肌肤半寸。

“嘶——”

她低呼,慕容峋和阮雪音同时心到嗓子眼儿。

“当年事自有父君与相国谋,本王知道什么!”他浑然不觉手中刀刃挪动,眼红如血,喝完此一句呆了呆,突然狂笑起来,

“懂了,懂了!”他转头望竞庭歌仿佛嗜血的兽,“又是你!劝服上官朔担罪责还不够,一再耍手段置本王于死地!让我猜猜,”

他凑近了她,刀刃入脖颈划出利口,

“你是不是告诉他,一日留着我,蔚国此朝一日不得安宁。顾星朗要报国仇家恨已经不可逆转,总归要以命抵命,不如将我一起拉入地狱,给蔚国几十年清宁。毒妇!”

他狠声,“我便入了地狱,也要拉你这蛇蝎女人一起!”

“当年事肃王确实知情。”绀色老者慢声,“五月初四伏于雪峡的弓弩手正是——”

“上官朔!”慕容嶙握刀的手已然不稳,肉眼观之似正寸寸迫入竞庭歌脖颈,

“慕容家此代究竟谁该坐这君位,谁能,谁坐得住,你心知肚明!慕容峋方才逞一时意气为了你上官家几条命便要同顾星朗开国战,岂是明君所为!这般格局见识,如何壮我蔚国称霸青川!”

他嚎完此一番,忽止了狂躁,半晌沉默,目色幽异去看顾星朗,

“今日上官家全族甚至慕容家也出人抵命,此事便能一笔勾销么?祁君陛下,”

他低了声量,竟似颓然,

“我若是你,无论如何都要趁此机会开国战推进统一大业。但你不是我。顾星朗你能么?今日上官家全族并慕容家至少一人出来抵命,你便承诺,在天下人面前承诺,此一段恩仇到底为止,再不追究。”

他越说越慢,声沉而骤响:

“此朝此代,永不以此事为由对蔚国再发难。你能么?”

场间所有人几乎同时转视线向顾星朗。

慕容峋不敢转,盯着竞庭歌颈间血握拳掐得掌心生疼。

阮雪音与其他人一样望顾星朗,绷紧了神色。

然后她意识到不该。

遂松开眉眼,尽力柔缓了目光。

然后她看到顾星朗望过来。

她冲他抿了抿嘴,像是笑;又只像一句“我在”,万语千言。

“与当年事相关的所有人,直接或间接动手和参与了筹谋的,都须抵命。此为朕作为大祁国君、顾氏子孙,对先父对家族,和对臣民的交代。”顾星朗开口答,宁沉有定一如经年,

“朕说的是,所有人。但凡相关者全数有了交待,”

他顿了顿,

“此朝此代,朕不会再拿此事做文章向蔚国发难。天下为证。”

“祁君仁义,一言九鼎!”慕容嶙快声接,架着竞庭歌忽挪步,步步向正中央的上官朔,

“相国大人。”

终至跟前,他声低如絮语。竞庭歌在他身侧,上官妧在上官朔身侧,四人相对仿佛围炉相谈。

“此出苍梧,我想过近十种可能。风险,祸患,对策,生死。走到这一步,不算十分意外,却也实在意料之外。您告诉我,我输在哪里。三年前,又输在哪里。”

“王爷闭门静修伴青灯参佛语,三年了,再是摆架势做样子,臣以为总有体悟。”飞雪坠落,纷纷停在上官朔半白须发上,

“输在势,输在命,输在每个人所站的位置从头开始的选择。如果王爷非要称之为输。今日局面从去岁小女在祁宫出事便定下了。折腾挽救,不过是碰运气。但人这一世,运好的时候少,运坏的时候也少,更多时候无运,事情会照事情既有的脉络行进,像一条暗河。”

“我不想听这些。我想知道今日为什么是我,三年前大人又为何最后倒戈支持慕容峋。我想知道,大人明知父君从头到尾便更属意我,直到今日,无论能力魄力,我依然比慕容峋更该为国君。为什么!”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快,压抑的歇斯底里仿佛地狱之火。

“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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