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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来了嫌多事,真没来成,恐又怕错过了好事。三国君主齐聚封亭关,绝对是浓墨重彩入史册的一笔,崟国新君登基十日便写下这么一笔,你已经越过阮佋去了。”

“东宫药园案一日不揭晓,阮佋便永远是崟国史上最浓墨重彩的君。”

慕容嶙不明他为何忽提这桩旧事,稍怔,笑开:“那倒是,战事哪及独一无二的谜题呢,尤其是再也不可能解答的那些,后人光编故事就能编出千万版本,而且常编常新。这才叫不朽。”

那座金碧辉煌的亭便于说话间出现在极目绵延山峦的半腰处。

金灿灿四角攒尖顶,红沉沉似有些褪色的粗柱,飞檐极高直要越过顶去,檐角有铃,也是发旧的金,若隐若现在深青暗沉的冬日山岭间格外显得夺目。

“一别八年,这亭子更老了。”慕容嶙缓了骑速眯眼眺。

“这么远,”阮仲也微伸脖子望,“哪里看得出老。”

亭在翠竹间,若隐若现,只略见其形其色,难辨年岁。

“那便是我老了。”慕容嶙重新咧了嘴笑。

八年前,四月末,扣崟太子阮佶来封亭关的慕容嶙十九岁,封王开府三年,是最热储君之选。彼时竞庭歌还不到十三,在蓬溪山同阮雪音每日读书研习兼拌嘴,命运的轨迹还悄无声息在行进,丝毫没有要交会的征兆。

世事如流水,而流水破石涌出之前,大都在地底深淌了数年。

君王命途一朝改,慕容嶙困于苍梧城内那间被龙爪槐包围的佛堂内也已三年。

再无少年时。

阮仲有感于此一句老,没说什么,半晌道:

“都说竹喜温湿,那几竿在封亭关这种高山寒地倒长势喜人。”

距离愈近,竹踪亭影越发瞧得清晰。整片遍布冷杉乔松的高岭,翠竹生于顶,温柔而奇异。

“当年三国共修此亭,宇文氏爱柳,但柳树绝难存活于此;韩家想种白桦,然此地本就桦树漫山野,不足以环护金亭。最后阮家胜出,费时费力从恒岭附近移了这几竿竹,”慕容嶙轻嗤,

“听说一些散生高山竹是耐寒的,周遭够湿润便可。封亭关这地方,冷是冷了些,好在雨雪都有,不缺水。”他转头看阮仲,

“结果韩氏宇文氏先后被我们家和顾家斩了传承,长踞青川的始终是你们家。原来早有前兆。”

“他们家。”阮仲淡声。

封亭关近在眼前。

此关险要,四处陡绝,武艺高强者自可以单枪匹马从绝壁下,都未必能全身进退。军队要入,只一条路,便是金亭背后的窄道。

亭在前,封住整座深谷中关隘,故称封亭。

一个险绝得根本只能守不能攻的地方,归属无定,却成了三国共守的关口,当然因其北接蔚,南接崟,东接大祁——

东接大祁之说不确切,因为中间隔着小段溪谷。

而金亭筑于谷口,其实更像是防崟,因为此口南开,直接对着崟北边境。

多年来顾星朗都觉毫无必要。一个只进无出的地方,哪怕他日起战事崟国欲借此关行军偷袭——

根本到不了蔚国或祁国。

完全就是一座钢铁屏障。

四年前为查当年事他偷来过一次。风霜磨砺,山林葱郁,昔日金戈早被天高海阔掩得无踪迹。

此为第二次。十二月末梢,更见冷,谷口有积雪,出霁都时他问过太史司,十二月十九或会降雪。

这些该便是昨夜雪。

浩荡马蹄声起于远处,踏在石块散积的缓坡上发出凹凸回响。顾星朗侧头望,不见军队,但从方向辨,该是崟军。

深褐色铠甲终于出现在日光下积雪上。

他看到了阮仲的脸。

“确实好看啊。”慕容嶙再次眯了眼,低声量,“难怪你的心上人舍不得走。”

奔宵形貌特殊天下皆有传闻,那么黑蹄赤身额间满月的高驹之上坐的,自然就是顾星朗。

荼白戎衣,乌金铠甲,冠发束紧一丝不苟,露出同样白而清俊的一张脸。

“就是太温和。”此为慕容嶙头回见顾星朗,没由来起了素日里品评美人的兴致,越来越近,越看越清,“一身戎装也没个要打架的样子。”仿佛只是来看风景,

“确不如其兄。”

褐甲崟军与黑甲祁军会于金亭外平地,阮仲平声:

“祁君到得却早。”

此前见还是称“君上”,今非昔比了。

顾星朗一笑,“我那里过来路途远,怕误了大事,紧赶慢赶,幸而未迟。”又微偏头张望,

“小雪呢?”

第474章 雪鉴封亭关(二)

阮仲没听过谁唤阮雪音为小雪。

自然。只有惢姬会这么唤,连竞庭歌都只是昔日在上官妧面前装模作样时喊过两回。

阮仲不知道,世间几乎没人知道,但顾星朗知道。所以此一句小雪,分明亲昵,又分明挑衅。

“自然在锁宁城。”半刻安静,阮仲平声再道,“这种事情,她一个姑娘家跟来做什么。”

顾星朗对这个“跟”字很有意见。

他尽力舒展行将蹙起的眉,保持微笑,稍动手中缰绳缓缓朝阮仲去,马头就要相接时复开口:

“她不是寻常姑娘家。这种事情,她乐得观瞻。”似乎想起来什么,又道:

“我忘了,她很少回崟宫,你不了解,也是常情。”

阮仲不言,亦无神色变化。

“论年纪论辈分,我都该随小雪唤你一声兄长。”顾星朗却不打算见好就收,依旧和煦而莫名嚣张,

“兄长,于情于理于礼数,小雪归省已久,此番都该同来然后随我回去。终归两方交接,”便去看慕容嶙,

“用不了多长时间。我还急着回霁都年尾照岁,再办小妹的婚礼。”

慕容嶙不意火竟烧到了自己身上,眨眼一瞬,朗声笑:

“然也。只要我那弟弟不起幺蛾子,君位交接罢了,快得很。耽误不了祁君陛下回家守岁。”

顾星朗也扬了嘴角笑:“但凡肃王将竞先生完好无损交还给慕容兄,必起不了幺蛾子,毕竟江山美人,他已经选了。”

自己也姓慕容,对方却偏叫那位慕容兄。慕容嶙心下怪异,暗忖这两位莫非还有私交?

封亭关是慕容峋定的,顾星朗也是慕容峋请的。

有意思。他更来兴致,点头道:“就差他了,好坏是等,亭中坐等吧。”

阮仲并慕容嶙身后褐甲蔚军肃穆,观之约五千人。

顾星朗身后银甲祁军却显得自在,姿态自严直,神情却莫名都似顾星朗——

来看风景。

与军报所称一致,最多不过三千。真要说特别处——

军中还有一辆阔大马车,阔大乃至于夸张,深帘掩映,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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