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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像是省略了中间的许多话,“总之都是些不能回头的事。便再跟你完整说一遍。我十八岁在睦王府门口初见你,两年后决定等你,再往后三年直到此刻,一直在等你。”
直到此刻。意思是此刻之后不再等了么?竞庭歌心下一念,顿觉荒谬,继续听他说。
“往后如何,我也不知道。但父君曾经跟我说,娶妻成婚乃人生最重大事项之一,会自此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一个人的前路,平民百姓、王公贵胄,盖莫如是。至于国君是不是,”他再顿,“也许不一样。总归父君当年属意的不是我,是否一样,哪里不一样,我也没机会受此规训。但竞庭歌,”
“若没有你,我十八岁那年的前路一定不是那样。也没有今日,没有此刻你我站在这梨树下,”他仰头去看,冬日枯枝,全无美感可言,“这仿如话别的情形。”
似乎自觉矫情,他再次嗤笑,“罢了。你选择你的路,我亦不得不走我的。昨夜我彻宵未眠,就在想,这二十三年来我也不是不努力、无作为,但总是差那么一点。那一点,你说是野心也好,决断也好,行动力也好,我就是这么个人,每件事都到不了极致,不像慕容嶙。父君不属意我,实在明智。”
竞庭歌没听过他一口气讲这么多话,且诚挚,条理分明,又莫名有感染力。昔年那个热衷歌舞、喜欢品评美人的少年睦王,大概便是如此?
五年有些长,最初印象已经变淡了。而面前这个人已经二十三岁。二十三岁,一直未娶,在等她。
“但你成为了那一点。我差一点的野心决断行动力,都被你补齐了,甚至超出来许多。竞庭歌,”仿佛再次省略下许多话,
“多谢。”
这一句多谢真的很像话别。一句谢而已,怎么会像话别呢?
她想不明白。傍晚已逝,月下无梨花,暗阔宛空湖早就结了冰,琴音韶乐自极远对岸扑着蔚国终年干燥的空气酝过来——
听不太清,奏的仿佛是《云水》。
而慕容峋已经离开了大半个时辰。
这会儿应该正处于那些琴音韶乐中央。穿着喜服,觥筹交错,鸳鸯绿浦上,翡翠锦屏中。
大婚夜宴奏什么《云水》。她又想。当奏《有凤来仪》或者《关雎》。
冰面亮起来。是月华也是湖畔小径绵延的地灯。夜夜如此,只是今晚格外显得亮,而竞庭歌畏冷,已经很久没于冬夜这般站在室外。
数千里之遥祁宫明光台,阮雪音也站在月下,身披一袭夹棉绛红斗篷。造办司讨她的喜欢,两个多月来又送了形形色色对其偏好的各种东西,湖色裙衫,洁白玉器,素淡却名贵精致的首饰,应承四季气候的数件绛红色斗篷——
裙衫和斗篷还是很合心意的。首饰,零零散散也开始用,美丽的东西总归叫人愉快,她亦逐渐在挑拣那些饰物中找到了些乐趣。
然此夜深沉。徒生愁绪。
晚膳后她便上了明光台。没有天外来信。自己的鸟儿还在恢复,对方那只应该不会来。但她在明光台上站到了此刻,遥望北天,极北难见之天幕月色下,该有一处是静水坞所在。
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举国喧嚣,静水流深,宛空湖怕是早已结了冰。竞庭歌多话,且话不饶人,但她的喧嚣是一个人的喧嚣,同自己的寡言并无差别。
“佩夫人在等粉羽流金鸟么?”
第二百九十章 初为局,语皆棋
上官妧的声音极具辨识度,早有公论。
阮雪音这会儿并不想与人交谈,耐了半刻性子方转头回:
“春寒料峭,夜里尤甚,瑾夫人怎么这时候上来了。”
“佩夫人为何上来,我便是为何上来。”她一笑,也去望极远北天,“今日君上大婚,国之盛事,我远在霁都未能观瞻,实在遗憾。想来竞先生全程在场?晨间闹剧,先生可有与佩夫人说上一说?”似乎想起来什么,又道:
“是我心急了。上午近正午的事,粉羽流金鸟哪怕即刻出发,到祁宫也是深夜,想来竞先生就算有话,也还未及传到佩夫人这里。”她煞有介事探了探脖子,“确实还没到吧?”
“瑾夫人是上来找我的?”阮雪音亦转回视线向皇城外远山,不再看她。
“我就是好奇,”上官妧道,“君上大婚,竞先生究竟如愿还是不如愿?她入苍梧五年,从始至终都在君上身边,最后结局竟是如此,实话讲连我都觉得可惜。”
“瑾夫人此话逻辑不通。我不太理解。”
“春寒料峭。”上官妧莞尔,“佩夫人自初一就受了风寒在殿中将养,想来也才好不久吧,便顶着春寒上来明光台吹风。自然是为竞先生忧心,也就是同意我此话逻辑,又怎会不通?”
“竞庭歌是谋士。”阮雪音神色淡淡,“身为女子,学而优却不能仕,才以这般处境长居蔚宫。她五年来在蔚君陛下身边出谋划策,是尽谋士本分,所谓君臣恩义。她在苍梧一日,便要践行此恩义一日,新君登基不到两年,何来结局之说?”
“可君上对竞先生是很有些意思的。我来霁都之前,国内人人这么说。”她声律婉转,抑扬顿挫,仿如真正的说书人,“世人对自己不了解的事自然有许多揣度,也有很多来自经验的偏见,但空穴不来风,百姓们不知,宫中人却不是瞎子。此一项,连我父亲都多少赞同。”
自然有意思。连续两年十月初三的烽火瞒得过天下人,却瞒不过当事人自己。以及她和老师。
老师对此又作何看法呢?上次回蓬溪山却忘了问。
“瑾夫人作为蔚相之女,妄议君上私事,是否僭越?”确是在不安那丫头状况,所以才上明光台,但不想认,更不想同她谈。
“佩夫人说哪位君上?我如今,已算祁人。”
阮雪音不意对方突然跳转话题,转了身面对她,“此话当真?”
上官妧微挑眉,也转身直面她,“姐姐你呢?祁还是崟?”
阮雪音静观对方片刻,“如果瑾夫人方才不是玩笑。那么我和你一样。”
上官妧秀眉再挑,相比先前,有些刻意,“这般果断。我的理解,姐姐是认为祁崟两国至少近几十年内不会起冲突?无冲突,风凉话也可随便说。”
此几句话里有话。阮雪音暂且收了,不作判断,“瑾夫人另有看法?”
上官妧面上微讶,“看来你真的不知道。”
果真有话。且故弄玄虚。阮雪音不接。
“姐姐,崟君陛下在位至今二十三年,做成过许多大事。东宫药园只是其一。”
对方主动提了东宫药园。阮雪音凝神。
“如今看来,东宫药园就像一个开始。那地方虽已经焚毁多年,却留下了些不为人知的后患。”
后患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