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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望向远处宫阙间月色,“回头是多简单的一个动作,任何时候,只要我们愿意,都能回头,去看日色月色,四季流转。但可能是因为太简单了,显得诚意不足,所以他没有回来。”

“晚苓。”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她再回头,目光切切,一双杏眼澜雾四起,“星朗,你也查不出吗?你都不行吗?从前我以为你是故意不查,故意查不清,”

“会的。我已经有思路了。”

纪晚苓怔了怔,“什么思路?”

事关重大,牵扯父君的崩逝真相。但也都只是猜测,需要更多事实支撑。顾星朗犹豫一瞬,轻拍了拍她手臂,“总之你放心。三哥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十二月初三这日,霁都初雪。

涤砚站在廊下看雪,沉疾从外面进来,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有种行将过年的喜悦。

“到哪儿了?”

“半个时辰前的消息,离霁都界那块石碑还有一百里。”

沉疾没有打过真正意义上的胜仗,因为近几年除了封亭关,青川并没有爆发过真正意义上的战争。但他此时却有种前线大捷连连报捷的雀跃错觉。

“好好。”涤砚满口答应,返身冲进了御书房。

顾星朗刚入申时就开始批折子。下午批折子,极其罕见,罕见而易于理解,涤砚冲进书房,摩拳擦掌,郑重其事清了清嗓子。

“你这又发的什么疯?”顾星朗不抬头,笔走龙蛇写得认真。

涤砚心道您装什么冷静?大下午的批奏折为晚上腾时间根本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回君上,”他心中一万个鄙夷,一万个“晚些人回来了我看您管不管得住腿”之洞若观火,语气却是恭顺妥帖毫无破绽,“佩夫人的马车还有一百里入霁都界。”

顾星朗走笔不停,面色如常,“一百里就在报?打算叫朕出城迎接还是怎么?”

涤砚讪笑,“这不是怕您着急——”

顾星朗停笔,抬头看向他挑了挑眉:“瞧你这上窜下跳的样子,是怕合宫里不知道佩夫人出去了十天今日回来?要不要上明光台喊一嗓子?”

涤砚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君上息怒。臣有罪。臣这就出去思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夜宿挽澜殿(一)

酉时过半,阮雪音入得长信门,天已经黑了七八分。她甚觉疲乏,本就质量不高的睡眠因着连日车马劳顿,更是将人逼上了困顿之绝境。

雪未停,却也不大。云玺带着棠梨撑着伞在第二道宫门口迎候,见到人时对方眼皮子直耷拉。她不敢多言,接过不多的行装扶了阮雪音便往折雪殿回。棠梨捧过一盆树枝,枝干光滑,顶端泛黄,看着甚单薄,像是从什么树上截下来的一段。

她心道怪哉,夫人出趟门怎么还带半截儿树枝回来?

主仆三人进了折雪殿,阮雪音目不斜视,耷拉着眼皮便往殿中疾走。至廊下突然想起来什么,回身吩咐道:

“那截树枝就留在盆里,别挪,明早我起来再处理。”

明早?

“夫人,那这会儿——”

“沐浴更衣睡觉。”

因着身困体乏,阮雪音头一回觉得沐浴有人伺候是件幸事。她懒待动弹,整个人浸在热气香雾之中,暖意随温热水流渗透每个毛孔,将神魂也蒸得绵软。她微眯着眼,感到前所未有踏实。冬日寒冷,身上其实并不黏腻,但天知道这样昼夜奔袭了四五日而突然掉进热腾腾浴桶里,是怎样不可言不可说只能意会进而沉沦的救赎。

热气包裹,暗香袭人,她昏昏沉沉衣来伸手穿好寝裙,又昏昏沉沉一步三晃总算挨上了枕头。

这方床榻真暖,身下褥子真软,锦被如棉花如云朵如三月阳春,裹得她长长舒出一声叹,下一刻便遁入梦乡不省人事。

梦里又是雪天,竹林深宫,一个初生儿正在啼哭。如此温暖,这般香软,为何要哭呢?风声乍起,她唬得一跳,凝神去听,才发现那潇潇风鸣中簌簌歇歇之音格外大,簌簌歇歇,像是雪声?可方才画面里那些落雪,轻柔舒展,分明没什么声音。

又哪里会有这么响的雪声呢?她蹙眉,突然疑惑那啼哭的初生儿是否就是自己,雪音簌簌,几近悲鸣,为谁而悲,又缘何而鸣?她浑浑噩噩,分不清今夕何夕、此地何地,恍惚中听见有人叫自己:

夫人,夫人醒醒。

云玺?

云玺怎会在锁宁城,又怎会出现在这一年。时光倒流二十年,一切刚刚结束,一切又重新开始。

夫人,醒醒。

还在唤。而自己究竟在何处呢?摇篮里的婴孩,又或画面外的目光?

她终于听得不耐烦,掀了捂在头顶的锦被,费力睁了双眼,却见湖色纱帘重重叠叠,晕在柔暖光海里漾着不真实的彩。层层滢彩间有一张脸,瞪着一双眼,正是云玺的脸,云玺的眼。

“夫人快醒醒,御辇到了,君上让您过去一趟。”

过去?去哪儿?

她浑浑噩噩,昏昏沉沉,不知此为梦境还是现实,半晌方张口问:“过哪里去?”

“自然是挽澜殿。夫人睡糊涂了。这就起来吧,奴婢速速给您更衣。”

挽澜殿?刚回来,刚躺倒,刚睡暖被窝,去什么挽澜殿?

“不去。”她翻身朝里,再次拉高被子捂了耳朵。

“夫人您可别闹了,御辇就在殿门口,涤砚大人也在雪里等着,这是圣谕啊。”

阮雪音只觉一大口闷气涌上心头,酝在胸腔无论如何不能靠意志消化。她什么都无所谓,万般俱能适应,唯独讨厌睡不够觉,更讨厌在困极之时被强行拉起来——

还是拉出这么暖这么软的被窝,再次裹一大身行头钻进风雪里。

“夫人——”

便见阮雪音腾地翻身而起,掀了被子,盯着云玺恨恨道:“现在什么时辰?我睡了多久?”

“刚过亥时。夫人睡了一个多时辰。”

才一个多时辰!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她怔在床上半晌,心脑打架,想到这会儿如果是竞庭歌,一定熄灯钻被窝说不去就不去。

但她不是竞庭歌。她在某程度上对于规矩的遵守,诚如那丫头所言,像是与生俱来,二十年静静流淌在血液里。一个公主的天分。

她依然浑浑噩噩,依然拎不清今夕何夕,但她下床着了地。云玺三下五除二给她套好了行头,拿上了斗篷,回身一看头发还没梳——

倒是挽了个髻,披散下来的部分也柔顺,不至于凌乱;但什么都没有,珠翠、耳饰通通缺,这么进挽澜殿,实在不合礼数。

眼看穿衣服已经又耽搁了些时间,云玺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再拾掇一把头发。阮雪音却根本未觉不妥,当然更可能是没意识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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