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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兵变中死了呢?如果最后两败俱伤,阮氏父子齐齐殒命呢?”

跟先前一样,她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听在慕容峋耳朵里,却变成了一团浆糊。或者说,他将它们处理成了一团浆糊。

“你说什么?”

因为那拎不清的浆糊感,他能想到唯一的接话方式,只有反问。

“如果一切顺利,他们都会死。阮仲,阮佋,阮佶,还有慕容嶙。”

论杀人,慕容峋战力强劲。但论杀心,他自忖不如兄长慕容嶙,恐怕,也不如竞庭歌——

有时候他会想,或者因为她从未亲自动过手?因为无须动手,只凭脑子构思,所以谁会死、谁得死这种话,总能比较轻易从她嘴里说出来。

说出来了,自有人执行,她只须等待结果。不成,再起一计,再杀,直至目标达成。

这一点他早就见识过。

那张且明丽且婉媚又隐隐透着端肃的脸,与此刻湖风天色都相衬。他转眼去看,蓦然想起她入苍梧城那日,似乎也是这样的阴天,马车停在他的睦王府前,她下来,就像携了满城的风。

如此美丽桀骜又带些肃杀气的姑娘,他游戏人间十八年,未曾见过。

而她当时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五岁。

她走到他面前,声音凌然也如苍梧终年不止的长风,她说:

我叫竞庭歌。来帮你入主御徖殿。

若非这名字耳熟,而她满眼声势夺人如山如海,他几乎要以为是谁设计的一场明目张胆美人计。

后来她告诉他:“你爽快一笑迎我进去,我便知道没选错人。”

而他没告诉她的是,他爽快迎她进去,不过因为她美貌又特别。他着迷于世间一切美丽之人事,尤其与众不同的那些。至于御徖殿那句话,他当时并没有听进去,更不觉得这小姑娘能对这场夺嫡大战造成影响。

直到御徖殿高大的红木门轰然打开,他跨过门槛只身进去,眩晕中回头再看——

长阶下乌泱泱跪了不知多少人,竞庭歌就站在最前面,烟紫裙裾飞扬一如她入城那日,脸上笑意却比当年退了三分桀骜,多出五分泰然。

那年她十八岁。

记忆开启,旋即关闭,交错纷繁不过瞬息。宛空湖面依旧应风起波澜,而她在等他发问。

慕容峋无比熟悉这样的对话路径,很快开口道:“若不顺利呢?”

“那么如你所言,继续联盟呗。”

对于这种轻描淡写近乎玩笑的论事法,他已经非常习惯,就像他无比习惯她那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自信,或者说自大。

“慕容嶙又与此何干?你这是打算,一石几鸟?就凭崟国这场兵变?”

“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去说服慕容嶙。他会带着蔚国的军队,踏上崟国的土地。”言及此,她有些满意,忽又想起什么,神采飞扬的脸上掠过淡淡阴影,“但距离那一天还有些日子。在那之前,需要做另一件事。”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连城机心转

两年前慕容峋命人收拾静水坞时,怀揣的,完全不是如现今谈话氛围般的严正心情。

按照他规划,庭中与湖畔都被栽满了垂丝海棠,阳春一至,整片宛空湖浴在层叠渐变的明粉之中。他本更属意樱花,但苍梧风大,樱花易落,思来想去,具备不相上下美感又没那么容易被摧折的,唯有海棠。

而在垂丝海棠和西府海棠之间,他选择了柔美更甚的前者。

这一度让竞庭歌非常恼火。她不喜春日,更不喜那些消磨心志的旖旎花海与阳春莺啼。她承认那些垂丝海棠很美,读书累了,看山河盘乏了,偶尔望一眼,颇有怡神效用。

但不是这么一整个春天,连续两三个月铺天盖地围困她。

那绮丽春景就像一双深遂的茶棕色眼眸,晃晃然注视过来,满腔热烈心思沿着宛空湖畔袅袅蒸腾,避无可避。

茶棕色瞳仁,一直是慕容家的标志,族中绝大多数人继承了这项特征。

慕容峋也不例外。

那双茶棕色眼睛此时正盯着静水坞前庭中那棵高大梨树,随之而至的是已经被重复了很多次的不满:

“你不喜海棠明媚,加几棵素净些的,稍加平衡也便罢了。偏在显眼处栽这么一棵梨树。”他蹙眉,“你可知,青川大部分人家是不在院子里栽梨树的。”

因为意头不好。梨通“离”,民间忌讳多,而这一说久负盛名。

竞庭歌白他一眼,再次说道:“我这些年,果然是对牛弹琴。连上个月在像山烽火台边的推心置腹,也是白费功夫。”

慕容峋一愣,这才想起那天夜里那个相当详尽的故事中,那间客栈,那场师徒邂逅,那初春时节命运转折的一天,惢姬出现时就站在庭中一棵刚抽芽的梨树下,阮雪音说出“庭歌”二字时,也站在那棵梨树下。

就是这样的一棵么?

他回头复看,已经十一月,满树空荡枝桠,上面稀稀落落耷拉着些将坠未坠的萎顿黄叶。

“便是在这种位置?”

竞庭歌点头:“差不多。我记得是。总之是在庭院左侧靠大门处。”

那么你们三人相遇的意头也不好,怪不得如今天各一方,经年难见。他默默想,没有说出口,转而道:

“这里是蔚宫,静水坞虽远离各殿,到底是我一个国君精心布置的,怎好与那间破烂客栈相提并论?你不若改种几株翠竹在此,权当致敬师门。蓬溪山不是以竹海闻名于世?怎么着,都比这棵梨树强。”

竞庭歌不愿在这些小事上费神,懒懒答:“放它在这里,最能提醒我是谁,如何能有今日。自那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在回报那一天。”她继续朝前厅走,并不回头,“还要说什么,抓紧时间,我忙得很。”

慕容峋气短,心道我堂堂国君都不似你日理万机,一壁又想起先前湖边所谈,更觉烦闷,三步并两步冲将上去,抢在前头跨过门槛,同时拽了她手臂一路拉至桌边按到座椅上,开始发难:

“你与阮仲,何时开始联络的?”

座上人无语挑眉:“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也要讨论?”

“快说。”

“半年前吧。”

慕容峋语塞。数道思绪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他勉强排了主次,沉声道:

“你怕是激进过了头。”

“方才在湖畔已经说过,此计不成,尚有退路。灭崟不成,还可联盟。主动权在我们手上,并不冒险,何谈激进?”

“那为何一定要在两年内行动?顾星朗确非好战之人,但他坐在霸主的位置上,本就对我心存戒备,岂容蔚国这般挑衅?我们出手干涉崟国内政,无论出于什么意图,都不可能不引他注目,万一——”

“以顾星朗的性子,不会轻易为他国争端出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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