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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里屋门边,纪晚苓的肩头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连带着前襟处一大片雪白若隐若现。

而覆在她身上那人似乎已经丢了全部警觉。

必须让他快些意识到周遭情况。她抬头,眼见火焰已经沿梁柱流窜而下。

就是现在。

她迅速吹燃第三卷 火折,火苗于瞬息间窜起。紧盯床榻上动静,她闪身猫至床尾垂下一半的纱幔边,掩住身形,将纱幔点燃。

起自屋顶的火龙沿梁柱下窜的速度比她预想的还要快,其中一侧的火焰甚至点燃了窗上竹帘。

过不了太久,它们便将轰然连成一片,整个里间四壁会全部燃起来!

她几乎要宿命论地认为这是冥冥中战封太子对纪晚苓的庇护。

重新掩身门边,她心惊肉跳盯着屋内动静和床榻上情形。烛台被紧紧攥在手里,双眼都盯得酸胀。其实从她去屋外点燃房顶茅草到此刻,只过了极短的时间,因为纪晚苓还没有真正受到伤害;但她神经紧绷,思绪纷繁,总觉得过了很久。

房间内开始漫起烟雾,而那兵士终于感受到异样,他转了头。

阮雪音迅速回身隐藏至门背后,一颗心狂跳起来。浓烟已起,房梁已燃,一个正常人的本能不会驱使他舍近求远,再从厅堂跑;且身在里间,他并不清楚此刻外间情形,不可能犯险。

他会直接跳窗。

“该死!”

燃烧声渐大,她只隐约听到低低一声喝骂。

但没有脚步声。

她心中焦虑,握着烛台已有些躲不住。事以至此,若不成也再无他法,她只好拼一拼。想来纪晚苓宁愿死也不愿受此屈辱。如果是她,便会这么想。情况危急,她只能以己度人。

主意已定,她再次确认拿烛台的姿势,以及待会儿要击打对方的部位,闪身进了屋内——

床榻之上,只有纪晚苓还平躺着。屋内浓烟四起,即使昏睡,她也明显有些呼吸困难。

阮雪音亦在步入之后呛咳起来。她有些怔,茫然四顾,窗户上竹帘在轻微晃动——

走了?

每个环节都发生得太快,她来不及再分析,冲至床榻边便去抱纪晚苓,因为床榻尾部已经熊熊烧起来。

说是抱,其实是连拖带拽。她们俩身量相当,要把人抱起来本就费力,加之她没有经验,此时又筋疲力竭,纪晚苓还完全动不了——

她尝试叫醒她,连拖带抱时唤了数声,甚至腾出手来掐了人中,无用。这个过程里她隐隐嗅到某种味道,将她抱离床榻之后顺手搭了脉——

竟然是这个!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凤凰泣露

骤然升起的直觉极糟,但她来不及细想。纪晚苓的呼吸异常急促,烟雾充斥了整个房间。她呛咳着抽出随身丝绢,拎起桌边茶壶就往绢子上倒。

有水!

丝绢被完全浸湿,她将它覆在纪晚苓口鼻之上。昏睡的人呼吸微微平复。

她本打算把人背起来冲出去,如今为保她呼吸,只能横抱了。

火势渐猛,整座茅舍开始轰响。噼里啪啦之声在头顶此起彼伏,她仰头一看,那些茅草已被燃尽,将断的横梁间露出大片日暮时分格外澄澈的天空。

茅草的燃烧速度比梁柱更快,那么外间屋顶很可能也已是一片火海。

她调整姿势,便要将纪晚苓横抱起来,忽然意识到对方衣衫不整,肩膀胸口通通露在外面,赶紧解下斗篷盖住,复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将人抱起,拔腿便往外冲。

厅堂里噼里啪啦之声竟与里间无异。她闷头朝着大门狂奔,但因为气力将尽又抱着人,实在跑不快。

终于快至门口时她后背骤然吃痛,像是有什么重物砸下来,与之相伴的还有一种难以言述的痛感,直到彻底至门外她才依稀分辨出,那是瞬间的灼烧感。

终于完全置身傍晚空旷的山坳间。

不知是与屋内浓烟对比太强烈,还是心理作用,又或者两者皆有,她觉得空气无比清新,那草木气息从未如此清甜馥郁,甚至超过了蓬溪山。

然后她听到疾驰的马蹄声开始在山坳间激荡,由远及近。而她气力越发不济,终于在走出茅舍不久后双腿一软,跪伏下去。

但她不敢松手。那蹄声显然来自救援队伍,禁军面前,以纪晚苓的身份,她不能将她放在地上。且对方衣衫不整,此刻只有披风盖着,也不方便着地。

她低头打量纪晚苓,周身都被披风覆盖,看不出什么;发髻并不乱,只额边几小缕碎发散了出来,她伸手捋一捋,觉得完全妥当。

而她自己,全身上下只剩托着纪晚苓的手臂还在苦苦支撑。

沉疾策马疾驰,远远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他右侧前方还有一个人,白衣猎猎,缰绳在握,与他速度不相上下。

是顾星朗。

涤砚策马在顾星朗右后方,比沉疾稍靠后。再往后约两三丈处还有一座车辇,被一匹赤骥宝马拉着,里面坐着一个人,正掀着帘子焦急张望。是云玺。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幅画面,苍青山坳间,那熊熊燃烧的茅舍已变作一团狰狞而巨大的火球,而火球前方几丈开外,有人。

距离尚远,只能勉强看出那人似跪似坐又似伏,总之不是站立状态。她怀里像是还抱着一个人,那人仿佛仰着,长发及地,身上被一件绛红色物事盖着。

只闻命令不知详情的军士们不明所以,只跟随主上加快了速度。

顾星朗的心迅速往下沉。太远,他分不清谁是谁,但无论谁是谁,情况都很不好。

云玺一颗心却到了嗓子眼,因为她认得那抹绛红色,瞬息间她几乎确定被横抱着的是阮雪音,心下大急,忍不住低呼出声:

“夫人!”

呼声被疾驰的风吞去大半,飘至顾星朗耳边时已变得模糊。但他能分辨出那是云玺的声音,能分辨出那语气中强烈的忧恸,然后他突然想起,那时候翻记事簿整理关于她的线索,涤砚曾念过,她有一件绛红色的斗篷。

那么此时被横抱着,似乎在昏睡,但也可能更糟的人是——

他觉得胸腔内剧烈翻滚起来。不仅胸腔,脑子也开始轰隆作响,脑海里几乎不受控制开始如翻书般翻过秋猎五日来发生过的所有,至少是他所看到听到的所有,试图抓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来判断谁有可能对她下手。

无论是谁,哪怕出于所谓的忠心或好意,如果她有事——

他都会杀了他,或者他们。

因为瞬间而起的恼怒和忧虑,他已经全然忘了接到禀报之初,也许会有事的那个人是纪晚苓。所以当队伍终于接近茅舍,跪坐在地上的人已经清晰可辨,他乍看到那抹深涧水山林色有些艰难抬起望向他时,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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