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69
。
他犹豫一瞬,伸出左手撩起纱帐,便看到床榻上睡着的人。
立秋不久,暑气尚未褪尽,但被子已经换成了比盛夏所用略厚些的丝棉被。白日温度比夜间高,想来她睡梦中觉得热,两只胳膊都露在外面。睡时该是侧卧,但许是翻身的缘故,她此时翻得有些过,几乎半趴着,只看得见线条完美的侧脸。薄纱寝衣因为翻身变得有些凌乱,露出左侧肩头。
看着这么沉静稳妥的人,不仅书架乱,睡觉也这么不安分。
他暗暗想着,终是被那片雪白莹泽的肩头吸引了注意力。
真的很像他的白玉杯。
和月华台初见时一样。
他盯着那片雪白看了半晌,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用指背碰了碰。
跟白玉杯一样滑,但又非常不同,因为还有些软,有些糯,触手生腻。
指背在上面停了片刻,轻抚过,顾星朗突然心下一跳,猛然醒转,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如触火般瞬间缩回手。
下意识转头便向外看,门是关上的,自然不会有人瞧见。
他松下一口气,顿时觉得进来是一项极不明智的决定。当即便要放下纱帐离开,却听得一道清泠泠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在这儿做什么?”
顾星朗几乎手抖,回身一看,那抹深涧水山林色正如临大敌盯着自己,人已经撑起来大半,丝棉被拉到了脖颈间。
他瞬间慌张,不确定她是否知道他此前做了什么。又或者,她是因为这样才醒的?
大脑急转,开始编排理由,但这类情况他太不熟,所以转起来十分费劲。正在为难,突然反应过来:
这里是祁宫,他是祁君,莫说进她的寝殿撩她的床帐,就是还有下一步,下下步,也是天经地义。
于是顷刻淡定,底气十足道:
“有什么问题吗?”
阮雪音被他一反问,初时有些懵,继而也想到了他适才想到的那套逻辑,瞬间气短。然后她意识到此刻反应过激不是明智之举,反而容易出事,于是稳一稳心绪,镇定道:
“没什么。只是醒来突然看到君上在,吓了一跳。”
顾星朗瞧她并没有露出小女儿那种娇羞扭捏之态,更没有一惊一乍让他出去,有些意外。却听她继续道:
“只是臣妾此时情形狼狈,还请君上先让臣妾整理,好起身见驾。”
丝棉被依然被她单手拉拽着,死死保持在颈间,因为用力,纤长手指上关节变得无比清晰。
顾星朗心里好笑,终归是姑娘家,面上冷静,其实已经紧张得不行。遂松了手放下纱帘,缓步朝圆桌边走:
“你慢慢来,不用急。”
阮雪音保持姿势一动不动听着纱帐外动静,他竟然没有出去,而是在圆桌边坐下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怔愣好半天,终于不确定地想到:他是故意的,为了捉弄我?
隔着两层纱帐,隐约可见门是完全关上的。
情况并不乐观,她不能由着性子来,只能尽量谨慎,走一步看一步。
于是四下环顾找衣裙在哪里,还好,今日是她自己睡下的,裙子就在脚边。若是云玺伺候她睡,说不得就挂到架子上了。
她暗道谢天谢地,赶紧抓过裙子悉悉簌簌开始穿。
寝殿内实在太安静,以至于这悉窣声也格外引人注意。
第六十七章 探香闺(三)
她骤然停下,动作再起时声音已经小了很多。
今天这种情况她头一次遇到,但不知为什么,直觉得此时穿衣声太大,也很危险。所以停下调整,开始将每一步动作控制得极轻且缓。
也因此,明明是夏末秋初的着装,总共没两件,还是让她穿了老半天。
她出现在顾星朗面前时衣衫齐整,但发丝微乱,脸颊还泛着午睡初醒留下的烟霞色。
真的很可爱。他默默想。
许是没来得及照镜子,她自己似乎并不知道,就那么泰然在他对面坐下。顾星朗想笑,忍住了,看着她闲闲道:
“你倒舒服,说睡就睡。”
阮雪音气短,心想若不是你来我还要睡好一会儿,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淡声答:“从前在蓬溪山,先是学观星,后又学用曜星幛,都得熬夜。那时候打基础,每日设了目标,不敢有丝毫懈怠,经常后半夜才睡下。老师不许我们浪费早上的时间,所以都要早起,想补觉便得等到午时或未时。时间一长,也便成了习惯。”
顾星朗听着,心里不太舒服:“那岂不是就折磨你一个人?竞庭歌习地理,看山河盘,便不用熬夜。”
阮雪音摇头:“她也熬得厉害。她所学所练自然不用等夜晚,但她读书成狂,尤其是兵法。有时我大半夜回去睡觉,她也还没睡。她五岁入门,比我晚一年,我之前一直不明白,只是晚了一年,哪怕想赶上我,何至于如此刻苦?”
她摸一摸紫砂壶外壁,还是热的,想来云玺怕她起来要喝,提前沏好放了进来。于是一人一杯斟好,推一杯给顾星朗,继续道:
“直到五年前她要下山,我才知道,赶超我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她一早做好了提前出师的准备。所以才要无限用功,因为不知道哪天就得下山。”
顾星朗挑眉:“她倒有先见之明。”
阮雪音无奈笑笑:“她雄心壮志,十岁便立下要名动天下的话,自然未雨绸缪,准备万全。到蔚国爆发四王夺嫡战,我们都认为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入苍梧时机,她自然毫不犹豫。其实下山之时,她自知没有完全准备好,也有些忐忑。只是机不可失,容不得她迟疑。”
“饶是如此,她依然表现上佳,完全看不出哪里没准备好。”
“这要看是哪方面准备了。当年慕容峋怎么赢的,你我虽不知道细节,但单看发生的事,她一定费了许多唇舌,完成了不下百场游说。口才方面,她确实无需再多准备。”
顾星朗眉心微动:“你也不知道细节?”
阮雪音理所当然道:“自然。这么繁杂的过程,你以为我们会让粉羽流金鸟来回传?它也记不住。且老师说了,一旦出师,她便不会再具体教我们些什么。再者蓬溪山中立,老师若染指蔚国的事,岂非坏了规矩?”
顾星朗看着她一笑:“口才方面,看来是蓬溪山一绝。我见到你也便明白了。”
阮雪音不确定此话是褒是贬,一时不知如何接口,却听他转了话头道:
“你适才,怎么突然醒了?”
他蓦然想起方才做过的事,再次有些慌,面上却一如既往沉着,问得很是随意。
“我一向睡得浅,夜里还好些,白天尤其容易醒。想来是你掀床帐的声音或脚步声?”
她歪着头试图回忆,无果,倒也不甚在意。
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