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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入挽澜殿当差的宫人,入殿第一课,就包括学习“点灯”的规矩。
祁宫中亮灯,无论室内还是室外,统一叫掌灯。只有一种情况叫点灯,便是点听雪灯。
这件事仪式感过重,在祁宫乃至大祁人民心中的地位太高,以至于历代祁君都不敢在此事上“作弊”——但凡有嫔妃留宿挽澜殿,哪怕没有留宿,仅仅是侍寝,亦不敢不点灯。
仿佛太祖陛下永远在看着。
遵循这道规矩,就像遵循祖训。
然而太祖之后,从太宗到定宗,听雪灯是真的没有亮过。算起来,当年见过听雪灯照亮霁都夜空的小孩,最小的如今也年过八旬了。
那些老人常说,可惜啊,那般盛景,你们是无缘得见了。
听雪灯没有亮,所以佩夫人去挽澜殿不是侍寝。那是做什么呢?
“连续五日侍疾,已是点眼,君上无所谓,我是万不想被她察觉的。”
“我不找你,你也要来找我。”顾星朗正在批折子,放下手里的笔淡淡道。
“借东西一事,我已经等了几个月,不在乎这几天。”
“你连续五日侍疾,满宫都在议论。如果当真是她,你已经暴露了。”他走过来,坐到她对面,“你一直没说,到底为何疑心她。”
“我在她身上闻到过。”
“什么?”
“那种味道。配制这种药,所用药材极特殊。我一直以为除了我们师徒三人,不会有第四人认得这种药,是因为老师说,这其中有一种药材天下间只蓬溪山药园有。老师从不说没把握的事。”
“有没有可能,五年前竞庭歌将它带去蔚国,泄露了出去?”
“有关蓬溪山的事,我们一个字都不能外传,尤其是药园。这是门规。如今我跟你讨论此事,完全是因为你中了此药,已经知晓。她的性子比我更谨慎,不会泄露。”
“如果她在蔚国也遇到了类似情况,比如慕容峋中毒,她为救他不小心泄露了呢?”
“问题在于,如果慕容峋曾中毒,谁让他中的呢?这个第四人,是永远存在的。”
顾星朗默然。
“而且,她应该没有带这个药去苍梧。”
“为何?”
“她不会治。”
顾星朗意外:“你是说,惢姬大人只教了你医术,却没教她?”
阮雪音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于是道:“我们俩学的东西,本就不一样。”
顾星朗知她有意终结这个话题,也不追根究底,转而道:“你所说的气味,我却从未闻到过。”
“这也是我想问君上的。我那次闻到,是她从我面前走过,距离不过寸许,她的裙纱甚至碰到了我的鞋。按理说,你与瑾夫人有肌肤——”
她本想说肌肤之亲,突然觉得太直白,一时尴尬,改口道:“瑾夫人会侍寝,与你距离更近,你竟一点都没闻到过?”
顾星朗显然反应过来她本来要说的那四个字,也有些尴尬,咳嗽一声道:“确实不曾闻到。她身上倒是——”
这个话题进行得着实艰难,继续往下说,总让人展开不必要的联想。
阮雪音却渐渐进入论事状态,平静道:“玫瑰香气很重。”
顾星朗挑眉看向她:“的确。”
阮雪音点头:“我也闻到了。如果不是她本身喜爱玫瑰浓香,便是有意为之。那药材气味跟普通药材味不同,又真的很淡,混在玫瑰香气里,你闻不到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要身上长久带着某种气味,除非有意涂抹,总不是一两天能办到的。”
“不错。我和师妹这些年轮流陪老师打理药园,许是因为不参与制药,身上气味并不持久。我来霁都四个多月,那种味道早就消失了。”
顾星朗心想你身上的橙花香倒很好闻。却听她继续道:
“我没进过煮雨殿,那里面,有种植什么你觉得奇怪的植物吗?”
顾星朗思忖片刻,摇头道:“我对植物不敏感,就是有,也不一定认识。”他看向她,“你倒可以找机会去看一看。”
阮雪音叹一口气:“真是麻烦。我对复杂的事情不感兴趣。”
顾星朗颇意外:“我以为你们蓬溪山的人动惯了脑子,不算一算、想一想、谋一谋,会浑身不自在。”
阮雪音有些无语:“你在说你自己吧。”
顾星朗笑笑:“能算和愿意算是两码事。但你觉得我有选择吗?”
不知为什么,阮雪音觉得那笑有些自嘲,甚至有些伤感。
“你对这个位子,并没有那么稀罕?”话出口她自己也吓一跳。
顾星朗骤然盯向她,眼神莫测:“你这么问,让我觉得很可笑。你自幼读史,理应知道,对于皇族而言,尤其是君王,稀罕不稀罕,喜欢不喜欢,所有个人心愿都是不存在的。它们都让位于天下。”
“你这么说,让我觉得你在掩饰。有时候越强调责任,越容易显得不甘心。”
顾星朗继续盯着她。她也盯着他。
涤砚入得殿来,便看到这幅画面,气氛诡异,他有些紧张,犹豫片刻方轻声道:“君上,戌时将过,是否送佩夫人回去?”
顾星朗敛了神色,语声淡淡道:“送吧。”
第三十七章 连环套
阮雪音与上官妧甚少往来,为数不多的那几次亦是话不投机。
但她确实很想弄清药的问题。几日前她遣粉羽流金鸟传信回蓬溪山,老师的意思,也要她查。
她掰指头一数,原本只带着一项任务入祁宫,然后为了这项任务,多出了查顾星磊之死的任务。现在又多出了药的事情。
在山里十几年,虽博览群书,也受老师日日训练,分析学习各种所谓谋算策略。真正涉世,开始实践那些原理逻辑,才发现很多事情,不是心里明白就能做好。
能算和愿意算,是两码事。他说得对。
和上官妧过招是在所难免了。
说不定对方也在等她。
但以目前她和她的交情程度,直接冲进煮雨殿未免不妥。主要是她自己脸皮薄。
得让惜润再帮一回忙。
便在次日,阮雪音敲开了采露殿的大门。
“佩姐姐最近忙着照顾君上,听说这几日夜里,涤砚大人也会亲自接姐姐去挽澜殿,惜润以为姐姐没工夫搭理我呢。”
段惜润亲自倒一杯茶放到阮雪音跟前,笑容仍是柔暖可人,只是眉宇间隐有些怅然。
阮雪音一时没理解那些怅然,微笑道:“君上已差不多痊愈,我白天也是清闲,便过来看看你,顺道一赏你庭中的蔷薇。”
“君上抱病,我和瑾姐姐忧心,也都是希望去侍疾的,可惜君上一概不允,只要姐姐陪着,这么些天,我们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段惜润不大会掩藏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