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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配乐自是不能再改,动作编排也经不住大动,要如何嵌一个故事进去,舞得跌宕起伏呢?”

段西润看着娇憨,但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倒也玲珑剔透,一点就通。

到底是有天分的人。

阮雪音思绪轻转,不由得认真思考起编舞的问题来。却听得一名婢女的声音脆生生响起:

“夫人,瑾夫人来了。”

段惜润颇意外,低头略整理下衣裙道:“快请进来。”又转身向阮雪音:“说起来瑾姐姐与我近来都忙于排练,也有大半个月没见过了。”

阮雪音突然有些忐忑。

不知为什么,最早那次宫宴上见面并不觉得如何,自上次六月雪长廊偶遇,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关于上官妧这个人。

倒不是觉得对方会对自己此来祁宫的任务有阻,仅仅是——

她身上似乎有自己非常熟悉的什么东西。而那东西到底是不是一件实体的东西,她都还无法确定。

只是一种感觉,一种隐蔽的熟悉感。

且她应该从头到尾都怀疑自己的肤色与疤痕,就凭那次傍晚偶遇的对话。

竞庭歌也许真的说了那句话。这个口无遮拦的丫头。

一时间脑子就要飞速转起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

其他姑且先不论,先看看上官妧见到自己作何反应,若能过了她这一关,天长节夜宴便也好说了。

思忖间,便听得一把甜糯嗓音由远及近,混着满庭蔷薇香字字清晰飘了过来:

“润儿当真勤勉。这个时辰仍是炎热,竟也挡不住你练舞。哟,这是——”

她自踏进殿门,远远便看见庭中似乎还有一位宫裙女子,脑中先是跳出顾淳风,再是转到纪晚苓,又觉得身形和着装都不大像。直到快走至跟前,还没认出来。

直到此时。

话音嘎然而止,有起无落。

跟早先的段惜润一样,她也瞪大了眼睛。但在仪态控制方面,她高明得多,除了瞪大眼睛,面色微变,整体表情可说是纹丝未动。

一阵非常显著的安静。

首先开口的是上官妧:“佩夫人也在。”

段惜润惊奇道:“瑾姐姐竟如此淡定!我故意不开口,就等着吓你一跳。难不成你最近已经见过佩姐姐?”

上官妧此刻已完全恢复她日常说话的甜糯调调,只是语气有些高深莫测:“润儿说的什么话,咱们与佩姐姐都不是第一次见,何来吓一跳之说?”

她转而向阮雪音道:“自上次长廊偶遇,我得以与姐姐凑近说话,便觉得姐姐肤色奇怪,不像是天生的。只是姐姐不说,妹妹也不好意思多问。如今看来,确有原因了。”

她一边说着,有些夸张地偏过头,看向阮雪音的左脸颊:“疤痕也褪了,竟好得像是从未有过一样。”

阮雪音观察她反应,也不着急开口,段惜润却忙忙道:“我今日前往折雪殿,起初根本没反应过来,原来啊——”

便活灵活现将早先阮雪音对她讲的话复述了一遍。

上官妧全程镇定。仿佛对这个故事早有准备,又仿佛无论此时听到怎样一个故事,她都会照单全收。

“佩姐姐果然非常人。”

她这话说的也算合乎语境,毕竟跑去沙漠住三个月的女子也没几个。但显然有弦外之音。

阮雪音意会,不置可否,却听段惜润清脆道:

“咱们都是千里迢迢嫁入祁宫,本该多多走动,相互照应。难得人这么齐,两位姐姐莫嫌弃,趁现在日光尚好,便在润儿这里用些点心,多待一会儿吧。”

上官妧俏声答应,似乎颇有兴致。阮雪音也不便立即说要走,只好颔首复坐下。而就在上官妧从面前走过的瞬间,

阮雪音突然眉心一跳。

就是这个。

不明所以的熟悉感。

上一次她没抓住。

这个气味。

哪怕几乎被同时存在的玫瑰气息盖住。哪怕那玫瑰调浓郁到近乎刻意。

她还是闻到了。

竟然跟老师身上的气味很像。几种特殊药材混合的味道,非常淡,极淡。哪怕近身,若对气味不敏感,也不大能闻到。尤其还被玫瑰的气味掩盖混淆。

以前在蓬溪山,她和竞庭歌身上也会有这种味道。但她们是轮流陪伴老师打理药园,一人一天,所以身上染的气味极轻。自己入霁都近四个月,素日用的香膏又是极有辨识度的橙花调,身上早就没了药味儿。

说起来,老师也是种药制药至少三十年,才会草药气味深入肌理,终年不散。

上官妧出身世家,难道也习医术?这气味虽极浅淡,确实比老师身上的淡,但也需至少十年时间才熏得出来。

如若不是。难道她今早刚从一堆草药里钻出来?

最关键的是,那味道里明明就有——

她越想越不安。

煮雨殿内,会有药园吗?

第二十三章 夜宴(上)

景弘六年,七月初五,大祁天长节。

国君降诞日,自然是举国相庆。如果能从高空俯瞰霁都,会发现平日里那些素雅的建筑通通被点缀上了层层叠叠的明艳色彩,从城中一直到皇宫。

流动于纵横交错的街巷间的人们,衣着也比平时更鲜亮,一浪一浪涌过那些张灯结彩的屋檐下,几发洪亮的炮仗声便会适时响起来。

街上的小孩儿也比平时多,嬉笑打闹声在一条又一条街巷间穿梭。绸缎铺、当铺、酒楼、面馆、城东城西的市集,乃至许多烟花场所,都挂出了过节歇业的牌子。

终年热闹的霁都,在这一天就像本来温度便高而终于煮至沸腾的滚水。欢腾气从街角巷陌蒸腾起来,如无形的彩色烟雾笼罩了整座皇城。

对于后宫而言,大幕到夜间才算真正拉开。而对于顾星朗来说,这注定是从清早便开始折腾的疲惫一天。

因为中午宴群臣,晚间摆家宴,这些都是经年传下来的老规矩。且午宴之前还得接受群臣及地方大员朝贺、献礼,就是争分夺秒,尽量少说话,也得花上至少一个时辰。

十四岁以前,顾星朗不讨厌年节日,甚至还算喜欢。登基之后,一年又一年,他越发对各种节日提不起兴趣,尤其是天长节,他的降诞日。

一整天置身于华而不实、没有内容的你来我往中,洋洋洒洒如背书般的臣工贺辞,各种盆景、插屏、漆器、瓷器、织绣流水样奔腾而来,就像一出郑重无比又荒诞至极的大戏,连素日里爱吃的各色菜品羹汤,也变得寡淡无味。

他终究是个不喜热闹的人。

每到这时候他都会想,这些事情,还是三哥比较会应付。

尽管所有人包括涤砚在内,都觉得他应付得很好。

这世上所有事情,似乎只要他做,便都能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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