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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久留。

刚巧既望日是一个晴天,阿丑找了个由头出门,直奔鄣水。此地没有成气候的码头,只有零星木筏冻在岸边,开春才能走得动。

要是张鬼方将银子沉在河底,一定不能找个河流窄的地方。否则冬天水浅,一不小心把官银露出来,就是前功尽弃了。阿丑沿岸走了一段路,走到河面最为开阔的一段。除了一艘中等大小的渔船停在岸旁,不再有其他人烟。

从这里遥望过去,正好看得见官银遇劫的那段路。阿丑在船边站了一会,很快有个渔夫走过来,用审慎的眼光打量他。

阿丑指着船问:“这是你的?”

那渔夫点点头。阿丑又问:“租不租?”

渔夫道:“你租了也撑不动。”阿丑笑道:“我又不要撑船,我就问问你租不租。”

那渔夫冷道:“你不租,问来干嘛。”

阿丑朝他勾勾手,叫他附耳过来。渔夫皱着眉头照做了。阿丑说:“十一月底的时候,有没有个吐蕃人租你的船?”

渔夫戒备道:“没有!”将阿丑一把推开。

他越是戒备,阿丑心下越是了然,比划道:“大约这么高,灰眼睛,长得蛮俊,是不是?他找你做什么,我一清二楚,和我狡辩也无用。”

那渔夫道:“你找我是干嘛?”阿丑笑道:“你不要怕嘛,我问你,吐蕃人给了多少银子?”

渔夫迟疑道:“给了一锭。”阿丑笑道:“给的官银,花不出去吧。”

渔夫点点头。当时张鬼方防他告密,付给他的并非积蓄,正是官银。官银每锭都印有钤记,除非认识信得过的铁匠,将钤记锻去,否则店家绝不敢收。

阿丑又一笑:“你快将银拿出来,我给你换一块好的。”

那渔夫还有些犹豫,阿丑威胁道:“官府已经盯上这边,到时候挨家挨户搜查,你可就说不清楚了。”

其实杨俶早就领人搜过,把周边田地犁了一遍,只是没想到官银沉在河底。渔夫银子只有一块,贴身揣着,侥幸才没被找到。阿丑说的话正是他最大心病。

拿了银锭出来,阿丑接过一看,银上深深刻了县名、银匠姓名,正是官银无疑。

他说到做到,当即将一手覆在银锭刻字上,运功一推。银子本就质软,此时竟像捏泥巴似的推开,字迹被抹去了。阿丑捏着银锭两边,再一折,原先有字的一面折在中间,再无踪迹可寻。

那渔夫看得目瞪口呆。阿丑手中不停,把银子一下下掰开,掰作半两一颗的碎银,还给渔夫道:“好了吧?”渔夫喜道:“多谢!”

阿丑又招手叫他贴过来。渔夫虽然还是嫌他丑,靠得不太近,但面上情愿得多了。阿丑道:“现在你告诉我,银子沉在哪个地方?”

闻言渔夫又有点为难,阿丑固然厉害,张鬼方却也不是得罪得起的。阿丑看透他心思,笑道:“吐蕃人打不过我,不敢找你麻烦的。”

那渔夫便指着河心石头说:“吐蕃老爷叫我撑船到那,往西走二丈,南两丈,又往东走了三丈,就是沉银子的地方了。”阿丑暗忖:“这是绕了个圈。”

他不愿再下水,向渔夫借得一根撑船的长竹竿,并一个捕鱼的大铁钩,用麻绳把钩子绑在竹竿末端,飞身跃上冰面。

渔夫提醒道:“当心掉下去了!”阿丑道:“没事。”身形飘若无物,几个起落已跃到石上。向东丈量一丈,又向南走二丈,举起竹竿向下一拄,冰面整整齐齐戳开一个圆洞。

他换了带钩的那一头,朝河底戳探几下,只戳到了软腻腻的河泥,不见银子踪影。

阿丑不死心,斜过竹竿,把周围一圈都探遍了,也没找得到银子。再一想,或许水流日积月累,把官银推动了。于是他往东走了几步,依样再探,这次果然感到钩中一个袋子似的物什。

他抓着竹竿往上提,只觉钩上重量越来越沉,脚底冰面已然不堪重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阿丑将心一横,干脆一脚踏碎冰面,自己拖着竹竿,跃到石上。钩上挂着一个大布袋,吸饱河水,恐怕有五十多斤。阿丑稳稳当当走过去,并不把整个袋子提出水面,只割开一个小口。

袋里尽是发黑的银块,有的已经长了短茸茸的水草。阿丑拿了一锭,拿手帕细细擦干净,擦到一点儿看不出是水里捞起来的,又将袋子重新扎紧,丢回水底。那渔夫不解道:“你、你就拿一块儿?”

阿丑一抛银锭:“够用了。”

特地等了两天,鄣水冰面应当重新冻上了,他这才动身去找县尉杨俶。

之前杨俶教训过一回,守门的家丁已经认得阿丑了,不会拦他。但阿丑不愿招摇,仍旧从院墙偷偷翻进去。眼下正值中午,杨俶平时都在房里歇息,今天卧房却不见人影。阿丑转去书房,扒着窗户一看,杨俶站在桌前画个葫芦。自从银被劫,杨俶一蹶不振,好久没有作画的兴趣了。现在重新提起笔来,阿丑还有点儿为他高兴,敲了敲窗户:“杨大人真是好风雅。”

杨俶吓得手一抖,墨汁滴在纸上,把画弄坏了。阿丑忙开了窗,钻进来道:“是我。”杨俶拍着心口道:“吓死我也。”

阿丑走到桌前,看那张葫芦画脏了一个点,拿另一支笔补了只蚱蜢。一面画一面说:“杨大人,剩下的官银在哪里,我已经问明白了。”

杨俶瞪大眼睛道:“真的?年前还没有信,现在一下知道在哪了。你莫不是在骗我?”阿丑不紧不慢,把蚂蚱画完了,才把拿的那锭官银拿出来,像镇纸一样“啪”地拍在桌上。

杨俶拿着银锭,仔仔细细看了又看,眉开眼笑道:“真不愧是阿丑先生。”阿丑笑笑,杨俶急不可耐,说道:“所以银子藏在哪里?莫要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阿丑却不急着答,正色道:“我有个条件。”杨俶道:“要什么都答应你。”

阿丑道:“我要你答应,放张鬼方跟平措走。等他们走了,我自然告诉杨大人官银下落。”

杨俶不禁愕然,问道:“为什么?若我抓得他们,算是大功一件,连升二品也是有指望的。不论那两个吐蕃人给你什么,我能给得更多。”

阿丑心想:“丢官银本就是你失职,反倒盼着借这个升官了?”但他恐怕惹怒杨俶,只是说:“早就讲过了,帮杨大人找官银不是图回报,今天这事当然也不是图回报。”

杨俶道:“那是图什么,两个吐蕃土匪也值得你回护?”

阿丑说:“阿丑什么也不图。”

混迹官场这么多年,杨俶多少看得出阿丑的心思。他丢下笔,失笑说:“阿丑,你不懂。一时的情义听起来可贵,其实都是假的。这两个土匪和你本不是一路人,迟早也要分道扬镳,永远见不着。他们是走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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