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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在心里左右思量,到底还是问出了口,“方才公主同陛下道谢,倘或是从前,陛下总会多嘱咐您几句,今日却不发一言……”

云遮的话轻而缓地送入了公主的耳中,她心里急跳,再去回想方才的情形,忽想到一处蹊跷。

“……宣王家里的小玄孙女,也封了乡君,称号是乐安,相比较而言,元善的孝诚会不会太过厚重了些……”

乘月说着说着,声音便愈发的低下去,到末了更是慌慌的,喃喃地说着,“怕不是漠北有什么奏报……”

她红了眼圈,有些心急了,提裙欲往仁寿宫里去,“与其去问顾景星,不如去问爹爹。”

云遮随在公主的身后去,那通往兔儿山的石阶上,却传来清润一声。

“公主要问什么?”

是顾景星的声音。

乘月正想到他,回身望过去,顾景星由深寂的山夜里走出来,带了一身星夜的清冷。

云遮悄悄退在了一边儿,乘月眼圈还红着,见着顾景星来,只怔了一下,旋即便开口问道:“漠北,元善的爹爹究竟怎么样了。”

公主问的直接,顾景星也不犹豫,只在踏下最后一级石阶后,静立启言。

“苏侯受莽古哈银狼部突袭,陷落漠北矿藏山,被救出时命悬一线,如今还昏迷着,恐有性命之忧。”

果真如此。

当真如此。

乘月闻言脚下不自觉便一软,云遮慌的走上前,却又在顾世子伸手的那一瞬,静默退却了。

元善这一时还在仁寿宫里高兴着,倘或知道了这个消息,恐怕会晕厥过去吧。

乘月想着方才宴席前,元善哭倒在她怀里的情形,不自觉眼泪便落了下来。

她不说话,只安静地为元善落着泪,顾景星轻托着她的手臂,觉出她的几分无措。

“公主为何而哭。”

他分明就站在她的身侧,可声音却杳杳,听在乘月的耳中,只觉又遥远又冷清。

“我哭元善。”乘月仰起了头,眼睛下缘还悬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儿,她茫然,“她心里还盼着爹爹一切安好,若是知道这个消息,怕是要难过的不能自已……”

“陛下听闻此奏报,已从灵州府连夜调去了名医诊脉救治,苏侯尚有一线生机。”

他原本就是冷清的声线,此时秋夜凉风漫卷,益发显得冰凉。

乘月闻言,抬手拭泪,仰头欣喜地说了一声好,“那我在元善面前不能露出端倪来。待她爹爹平安归来那一日,我再同她说我此时的担忧,叫她也心疼我一回。”

也许是听到了心疼二字,顾景星低垂了眼睫,望住了乘月。

“可怜无定河边骨……”他的声音放低下去,可其间依旧藏着凉意,“身为武臣亲眷,元善姑娘也许早知前路。”

骤悲骤喜,乘月有些站不住了,她往石阶去,抱膝而坐。

“即便知道,可也会悲伤欲绝是不是?元善打小就在宫里,同我一道儿长大,说起来就同亲生的姐妹没什么两样,设身处地去想,倘或是我的爹爹陷落疆场,恐怕我要哭的稀里哗啦了,我一想到这儿,我就心疼她……”

身旁人陪着她坐下,安静地听她说着小女儿心事,偶尔转眼看过去,公主眼尾氤氲着哀戚的微红,秀挺的鼻梁一路向下,翘着的鼻尖也有一点红,叫人看了,没来由地心软如棉。

“大梁要一直与莽古哈打仗么?打我记事起,他们就一直侵边。我记得我爹爹视朝的时候,我有一回偷偷跑去瞧,大臣们吵的鹅窝一样,全是说打仗的事儿。”

顾景星嗯了一声,“从前西南有钺戎,东南有倭贼,漠北与北境有莽古哈人。二十年的征讨,钺戎与倭贼,一个在十年前归附大梁,一个再不敢犯我海境,唯有莽古哈,屡屡犯边,亡我大梁之心不死,偏无法将其消灭殆尽。”

月夜清朗,顾景星的嗓音轻而缓,只将这些军事上的事,同乘月细细分说。

“……说起来,钺戎归附大梁,其最大的功臣当是公主的外祖。他守西南边界二十年,倘或不是他打下的根基,钺戎不会那么容易归附。”

乘月闻言有些讶异,她从不曾见过自己的外祖父,只知舅舅镇南王段酲,年年过年都会亲自来帝京,为她献上一整个车队的年礼,再同她说些体贴的话。

舅甥二人见得少,虽不甚亲密,乘月却很喜欢舅舅,每每都要问他一些滇南的风物人情,舅舅也很疼爱她,只要是她话里提及的,没过多久,便会从滇南快马送过来。

“我外祖父的画像,如今还挂在凌烟阁呢!我知道他是大梁的功臣,却不知道他有这般胜绩。”

乘月轻声说着,起先还有些小小的自豪,其后声音却低了下去,想到了元善,也想到了自己的娘亲,“那他殉国时,娘亲的心一定很疼。”

也不知道今夜是怎么了,许是中秋夜的缘故,乘月的鼻子又酸了,眼睛不自觉地红了一圈,秋夜的凉风一吹,她便落了一滴泪下来。

沉郁扑进了顾景星的眼中,他转头看她,轻轻叹了一息,转而却笑了,

“公主这么哭,往后……”他顿了顿,声音渐轻,“可怎么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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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我负婵娟

悬在桂殿兰宫上的一轮满月, 像是南丰上贡来的蜜桔,颜色黄的喜人。

挺翘鼻尖上还顶着一点儿微红的小公主,听着身旁人的轻言, 自然而然的接了口。

“是啊,可怎么好啊……”公主泫然欲泣的举起了手指, 视线聚焦在自己的十指尖儿, 见原本柔嫩的指腹染了一圈儿显著的黄色, 尤以拇指食指的指腹最为明显,她更悲伤了,两只手举的更高, 颤抖起来, “我的手可怎么好啊……”

公主呜咽一声, 打破了夜的清谧, 像是夜风吹动了婆娑的花枝, 摇曳间一口咬住了月亮。

顾景星转头看去, 小公主垂坠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儿, 委屈巴巴地把两只小手张开给他瞧。

“……拢共就剥了两只小蜜桔, 手指尖儿就染成这样, 好丑啊。”

她扁着嘴巴的样子委实可爱, 顾景星失笑,垂睫看了看她的手指, “公主为谁剥蜜桔了?”

乘月还伤心着呢, 听他突然问这个, 便把自己的十根手指头举在月亮下给他看, “给元善……”

身旁人嗯了一声, 视线向上, 追在她的手指, “这样也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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