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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桂子啧一声,说:“怎能寻那些不干净的先生,让你舅舅知道了,可得说你几句。”
话提到了顾墨,李桂子开始顺着自己的话说,不给章小芾说话的空隙:“你舅舅远在京城,但心里可担心你了,毕竟你也是他看见生长的。听说你不计前嫌,回了顾家,上海顾老爷子手里泼天的财产都是你的了?唉,老爷子给你的糖业你若是无心经营,忙不过来,你舅舅说他可以帮一帮你。”
自觉心虚,李桂子把鼻头摸了又摸,另一只手搭在章小芾的膝盖上:“你呢也到恭喜之龄,还是单身独自,多不好看,则合成亲了。章都督和你舅舅是世交,小芾呢你也认识,你聪慧,舅妈不需多说,你也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到今日顾微庭才彻底明白李桂子来上海的目的,李桂子是来探情头和说媒的,顾墨想要顾汝生的糖业,还想要章都督的势力支持。
顾微庭又是恼,又想笑,若他能人离乡贱那该多好。
抬头看天花板上的吊灯,鼻梁上明明架着一副眼镜,怎么还有灰色的重影?
甄钰躲进厨房李竖耳偷听,她虽不了解顾微庭的家事,但她能窥出顾微庭现在的心思,他不想听面前人的两道叁科。她挽起衣袖,端着个圆形托盘,盘上一壶六安茶,几碟脆果子儿,学日本妓女,折迭腿跪着给她们倒茶。
拿茶壶的手不稳,几个抖动,茶壶在李桂子脚边摔碎。
茶水溅了一地,索性她穿着壮乳,鞋未湿几分。
李桂子指着甄钰的脸子骂,骂言不重,但其中的嘲讽更易伤人。
甄钰哽哽咽咽的哭了,眼睛里滚下珍珠来一手握住自己的手腕,慢慢往下移,又慢慢往上移,为自己辩解:“抱歉啊,昨日用手过度,今日太酸了。” 见之者无不垂怜一番。
又来这一出,顾微庭咂咂嘴,想用买来的冰忌廉支糊过去,但心里是高兴甄钰在此时挺身而出的。
甄钰将冰忌廉推过一边,楚楚可怜道:“嘴巴也酸,吃不了东西了,牙也疼,应当是吃糖吃多了,你带我上医院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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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微庭没有及时回话,甄钰喊他全名,拴在角落里的巴儿狗先顾微庭回应甄钰:“汪汪?”它头歪着,带着一点疑惑。
巴儿狗的叫声唬了章小芾和李桂子一跳。进来这么久了,她们完全不知顾微庭家中有养狗,好生惊讶,而甄钰好生兴奋,露出一本正经的神气,不雅地取下顾微庭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手下移,撮住他的衣领,迭声喊:“顾微庭!顾微庭!顾微庭!你带我去医院啊,我牙疼。”
那尖尖的嗓腔裹了糖浆一样,麻犯死人了。
越喊越大声,巴儿狗从地上站起来,前爪往前迈,似要冲上来。
甄钰用小指粗细的软绳栓巴儿狗,栓得不紧,它竭力挣扎几次,便脱开了绳子跑到甄钰身边。
巴儿狗毛发干干净净,脸蛋圆圆,体型也不大,看着乖巧,李桂子和章小芾回过神后,镇定下来,看着甄钰扯娇,鸡皮疙瘩掉一地。
甄钰不善的目光来回不断地睃李桂子,从方才的对话上来分析,李桂子是顾微庭的舅妈,快刀斩不断的亲戚,对于有底本的人来说最难对付了。
李桂子圆润的脸蛋儿,梳着个上海人偏爱的横爱司头,配对耀出宝气的珍珠耳环,很是相趁,皮肤不大光滑倒是白皙,微肉的脸颊上冒出些褐斑,仔细一看,五官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怪不得顾微庭在京城待那么久才回上海来,甄钰眼珠朝天一翻,翻到章小芾身上。
章小芾的鼻子挺而小巧,眼睛大而深邃,上下两排睫毛又长又密,似河边芦苇,她鄙夷地撇过嘴,都是能排上号的大美人儿。
这般模样落在章小芾眼里是一个胜利者的模样,她长这么大何时鼻子碰过灰,受过窝囊气。正要发作,便看到顾微庭眼角眉梢暗带情书,弯着嘴角在偷笑。
他面容英俊潇洒,但骨子里生就是温柔的,所以也会喜欢温柔的人。章小芾愁眉不展,脸色灰白地垂下头,叹口气,怒气泄了。
怒气泄了的同时,内心开始焦虑,不断提醒自己要保持温柔。
身上乍寒乍热的,顾微庭握住甄钰的手取暖,客客气气把她介绍:“这位是四马路的……小先生,琵琶弹得好,曲唱得也不错,不过昨日伤了喉,只能改日再让她给舅妈和章小姐来一段。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带她去医院瞧瞧,免得她去阿叁哪儿讹我,在上海滩里有营业执照的先生,是虐不得的。”
顾微庭不吝啬夸赞她,甄钰眉宇间喜色发越,瞟一眼章小芾心里暗暗得意。可章小芾一句也没听进去,李桂子倒是在认真听。
李桂子听了,乱念迭起,注目凝睇甄钰,装做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她心里大不愿离开,颜甲不动,拿自己的话说:“你舅舅有些着急,京城的生意近年来越来越不好做了……你舅舅寄声我,要我好好与你说一说。”
说着神色沮丧,脸埋进掌心里,悲痛地哀泣起来。
哪管李桂子哭得伤心,顾微庭听了,神气始复,双眼微开:“我听说日本人和舅舅打交道了?”
李桂子嗫嚅着回答个是,顾微庭来了精神:“日本人奸诈,突然和中国商人打交道,可猜其奸心,早些年日本以维持国内高糖价为代价,开始拓展中国市场,此后每年往中国运输数万吨的糖品,若没有外祖父,如今中国糖品市场就由日本人控制了。外祖父在世时,日本人曾开出高价,收购外祖父手上的糖业,舅妈说舅舅着急,莫不是想从我手中要过糖业,再转卖给日本人?”
李桂子是心虚之人,那想法被人猜了出来,立即着了一惊,她一时息声失色,只能摇头否认而已,“不是你想的这样。”
“不是最好……我答应过外祖父,这辈子绝不与日本人合作。”顾微庭脸上有嗔怒之色,李桂子语极支吾,最后模模糊糊地不会开口了。
顾微庭的手心湿乎乎的,甄钰感到不舒服,挣脱开来,拿起桌上融化了大半的雪糕吃,一双眼睛始终淫邪地盯着顾微庭,吃了一半,来不及抹嘴,小声地说:“昨日是因为吞龟而进才伤个喉咙……侬个‘活儿’真棒呢。”
嘴皮如此伶俐,顾微庭早已习惯了,神色不挠,坦然自若,当众戳了一下甄钰的脑袋。好个分殊对待,章小芾略感心塞。
顾微庭拖着疲惫的身子开门送客。
“刚刚舅妈说的事儿……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李桂子走到门边方才挣出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