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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萍系着围裙从屋里出来,手上端着一大盆脏水,往门口「唰啦」就是一泼。
一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祖孙两人。
“哎呀老太太,”她立刻放下那口大盆,把手往脏兮兮的围裙上用力擦了擦,“您怎么来了?”
陆戈突然就信了孙萍前几天在医院说的话,这种家庭能养大两个孩子已经是不容易,怎么可能还承受的住正处于十六七岁吃钱年纪的池朝?
池朝没了妈,爸爸这边又只剩一个兄弟。
虽说池朝奶奶临终前把自己孙子托付给了老太太,可池朝的抚养权到底是落在他们姓池的头上,外姓实在不好插手。
也正因如此,老太太把老房子给了池朝。
池敬想要房子,就得把这小崽子好好养到十八岁,三年后池朝成年,只要是有点良心都会回报叔婶。
陆戈也相信池朝是个有良心的人。
只是他叔太急了,现在就想要大钱,可万一房子到手后一脚把池朝踢开,这又怎么算?
便宜不能两头占,老太太不在意几百几千的小钱,但房子是池朝傍身的家底,她不能就这么轻易给出去了。
老太太把一切都想到了。
就为着池朝能好好长到十八岁。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他家老太太是真把池朝当亲孙子疼。
“你们困难我知道,小朝这个年纪也的确是花钱的时候,你家老太太临走前是把小朝交给我的,那你们就把人给我养,我带在身边,你们别管了。”
到底是在别人家里,老太太收了脾气,好言好语地和孙萍商量。
“那、那怎么成?”孙萍尴尬地笑着,“好歹也是姓池的,怎么能让您养呢?”
陆戈站在一边,算是听明白了。
自己没钱养,还不想让别人养,摆明就是看上了老太太给池朝的房子,想叼着这口肥肉不放手。
掰扯这么多不过三个字——给我钱。
还亲侄子呢,真够磕碜的。
陆戈听一半就懒得听,池敬在外面打零工还没回来,这孙萍也不是家里管事的,说再多也没用。
而且他有点受不了那屋里的味道,一股子油腻感觉,好像哪儿都落了层猪油。
加上屋内采光不好,黑漆漆的跟闷咸菜似的,陆戈没呆一会儿就出来了。
他也没见着池朝,刚才随口问了句,孙萍说自己也不知道。
说话的时候那眼神乱飘,一看就没说实话,池朝跟没跟他们回来都不一定,这小崽子脑子里一天到晚都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跟条泥鳅似的抓都抓不住。
陆戈在巷子里踢了几颗石头,碰见了那黄狗的主人。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正弯腰掐着狗头给它脖颈套绳。
“大爷,”陆戈过去打了个招呼,“问您个事。”
老大爷把头一抬,满脸不耐烦。
陆戈动了动唇,转身一指池家百货:“这家有个小孩,这几天您看到没?”
“不知道!”老大爷拎着狗绳,把狗一路往外拖,“小子都去工地了。”
陆戈又赶紧跟上去问是哪个工地,老大爷格外暴躁:“你自己不会找啊!”
“呃……”民风这么彪悍的吗?
陆戈出了巷子,在周围溜达几步就看到了个建筑工地。
挨着学校,像是在盖教学楼。
他还没摸清那句「小子都去工地了」是什么意思,甚至都还没想到池朝会真在这里面。
但是巧合这种东西,就是特别让人猝不及防。
陆戈仅仅只是往两扇蓝色铁皮大门间的缝隙里瞥了一眼,就撞见了戴着黄色安全帽的池朝在他视线里一闪而过。
卡车卸货,黄沙倒成一座小山坡。
工人们推着小车等着运。
陆戈登时愣在了原地。
不过也就愣了那么几秒时间。
接着,他完全不顾保安的阻拦,大步走进去一把握住了沙堆边池朝那条小细胳膊。
黏腻的汗直接抹了一手心,池朝身上还穿着陆戈的短袖,只是布料灰黑带泥夹杂沙砾,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而他脚上的那双破凉鞋似乎已经彻底报废,坏了的鞋绊子被透明胶随便一黏,就这么勒在少年黑黢黢的脚背上。
陆戈几乎是说不出话来。
“聋了吗叫你你不听!”被保安追到跟前,大声呵斥道,“工地是随便乱进的吗!”
“雇佣童工违法,”陆戈沉着声音,表情严肃到可怕,“这里的负责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有多少人站反了的,我强调一下,小狗是攻。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跟我回家。”
十六岁的小孩什么都想,有些脑子不好的中二病还想着拯救世界。
挣钱,挣什么钱?
都没成年谁敢用你?
真就小孩不懂事,以为钱说挣就可以挣。
嘴上爽完了,觉得自己贼牛贼酷贼厉害,到头来被社会毒打,还不是哭啼啼地回家去。
所以当初在医院里,池朝说自己挣钱的时候,陆戈心酸之余还有点好笑。
可那都是他想的。
池朝这小崽子就他妈跟个BUG一样,完全不符合该年龄段的常规思路。
他说要去挣钱,还真就找出了一种方法,他是真的会去挣钱。
工地负责人压根没敢出来,来了几个不知道什么职位的工人,摘了池朝头上的安全帽就把他们俩往外赶。
“什么童工?没有童工!”
陆戈也懒得跟这群人争论,拉着池朝就出了工地。
“你未成年,违法的懂吗?!”
池朝瞪着眼睛,明显不懂。
但他懂自己这工作丢得简直猝不及防,陆戈断了他唯一的财路。
他被拽着尤其愤怒,在工地外手脚并用地挣扎。
那阵仗,就跟陆戈强抢民女似的。
陆戈握着池朝的手腕拉高,宽松的领口大敞,露出少年伤痕累累的锁骨。
他眼睛就像被烫了一下,心里倏地揪了起来。
划伤、晒伤,还混着淤血,薄薄的皮肤结了痂,伤口不洁,还得继续感染,指不定发炎化脓。
都不疼吗?
他家有个差不多大的陆晨,小孩跟个公主似的,手指头被门夹了一下都能连鼻涕带泪的嚎个两三天。
如果池朝是个白眼狼、或者和他叔一个德行,只想着房子和钱就好了。
那陆戈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与他撇清关系,由着他自生自灭。
可池朝偏偏不是。
小崽子看似野得没边,但其实心里有谱。
他不愿意当人累赘,也知道离开后该吃什么苦。
所以皮肉破成这样愣是一声不吭,他吃得下这苦,自然有能力离开。
这是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