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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也能使命感十足地活一生,寿终正寝于六七岁?

“快乐的果农数着他的果子……”乌鸦轻轻哼唱起鼠头人的田园牧歌,咂摸着肥雏无忧无虑的一生,无端生出羡慕。

“小五”是肥雏的名字,意思是某位种母生的第五个孩子,面包在意的那个“小五”可能是嬷嬷生的。圈养的浆果们不知道什么叫“妈妈”、“兄弟姐妹”,但就像珍珠会特别关心小六,他们好像本能知道跟谁亲。

也许那也是一个临近年关的时间,待产的面包被放假的索菲亚小姐带回老鼠窝。有一天小姐出门了,面包照常坐在窗边等主人回来,却意外看见主人戴着熟悉的大檐帽,领着一批肥雏从后窗下的小路走过,这批肥雏里有“小五”。

面包知道他们是要“出栏”了,像珍珠一样为他们高兴。她大概也有点恃宠而骄——好比开学时候其他孩子家长送到校门口,教职工能把家里孩子送到教室里——她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想跟过去,把小五送远一点。

被抓到顶多也就挨顿骂,不会怎样,毕竟她是珍贵的种母。

没想到,一送送到了底。

以面包的阅历,大概怎么也想不通这件事,于是她得了“脑癌”——一种浆果想太多的病。

混着罐头服的毒还没代谢完,乌鸦有点头晕,他扶着墙缓了一会儿才撬开屠宰场院门进去,左眼瞳孔恍了一瞬,又恢复原状。

小六他们是被麻醉后宰杀的,自己不知道。

未识生死者,不可交流。

“晚上好,小宝贝。”乌鸦揉了揉小胖墩稀疏干枯的头发。

虽然早有准备,但其实这事他也想不通。

不是说他认为“人”这物种有多高贵、吃不得,而是不合理。

鸡鸭出栏只要一两个月,猪羊养一年也老了,相比起来,人的生长周期太长、饲养成本也太高。再说就以人体的含水量,那肉吃了够干什么的?能量比牛肉低那么多,口感据说也并不比羊肉优越,就鼠头人那伟大的生育率,以人为食怕是得闹饥荒。

面包是被索菲亚当宠物养大的,从小住在老鼠窝里,她又不傻,如果老鼠吃人肉,她不可能十多年毫无察觉。

所以这是“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的恐怖奇幻版本吗?

浆果并不在鼠头主人的食谱上,他们饲养“浆果”,是为了出售。

那么,又是谁、为什么出高价买人肉?

猎奇的炫耀性消费?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鼠头人几乎家家养浆果,猎奇的风潮往往很快就过,来不及形成这样的规模产业。

“还是我们浆果的肉有什么特别功效?比如壮……不是,促进毛发生长什么的?”

乌鸦一边在屠宰场里溜达,一边单方面地跟小六聊天。

可惜这次他只能自己说了。

踅摸了一圈,他在把撬锁的笔芯装回去,又扯下一张屠宰场的货物单翻到背面。

“致索菲亚小姐,”乌鸦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下他刚死记硬背的字,“你爱过面包吗?”

然后他把字条挂到了小六旁边:“替你姐捎句话。”

字条挂上去的瞬间,面包留下的契约书在乌鸦掌心消散了。

契约的内容只是“在小五最后去的地方,问索菲亚小姐有没有爱过面包”,至于是亲口问、留字条,索菲亚小姐有没有听见看见、如何回答,都不重要。

反正答案大家都心知肚明。

闭上眼感觉了片刻,乌鸦轻轻叹了口气,从桌布包里摸出一把旧口琴:“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把大檐帽小姐的口琴顺出来了?”

他从面包那得到了口琴技能。

乌鸦用身上披的床单擦了擦口琴,嘟囔了一声“有耗子味”,就凑到嘴唇边。

稍一回忆,乐理和对应的乐谱就出现在脑海里,紧接着肌肉记忆自动装配,优美又忧伤的曲调从口琴里飞出,是索菲亚给他吹过的那支。

小六——小六们,闭着眼,收听着自己的丧歌。

一曲终了,乌鸦收起口琴退后两步,端详着一整架的肥雏们。

他那灿烂笑容不知何时蒸发了,五官沉静下来。就像寒冬的夕阳沉没,摘掉余晖光晕的山石现出原形,透露嶙峋本色——那居然是一张轮廓锋利的脸,让人想起刻着漆黑墓志的大理石碑。

乌鸦亲了一下自己的指尖,把指头轻轻印在小六的额头上。

“晚安。”

这时,车行道上传来声音,隐约的震动从地面传来,乌鸦一侧头。

有车?

还是辆重型卡车。

第10章 美丽新世界(九)

乌鸦煞有介事地冲小六们比了个“嘘”的手势,藏到了冷库旁的石墙后。刚把耳朵贴在墙上,他就听见墙外一声急刹车,有人气急败坏地骂道:“可恶的侏儒蹦子!”

乌鸦:嗯?

好洋气的粗话,里头居然没带“猫”。

这声音听着不像正常人,但又跟鼠头人那种铁片划玻璃似的尖嗓子不一样,低沉含糊,发音时大半截舌头黏在上牙膛上,还有点嗲。

神奇。

乌鸦鬼鬼祟祟地借破墙缝探出目光。

屠宰场门口虽然有条车道,但开进来的这辆货车明显超了尺寸,经过路口时卡住了,车有点眼熟。

眼熟的货车艰难地往后退了一点,退到了屠宰场后门。这里空间稍大,好歹能把车门打开。然后车上下来一头……一位骂骂咧咧的大猪。

乌鸦:哇哦!

这位猪头君跟鼠头人一样,身体形状也类人,但它足有两米——两米高且两米宽。

猪老兄不知吨位几何,反正它皮靴落地,把屠宰场门口那几块地砖压得“嘎吱”作响。

原来猪头人刚热起场,鼠头人那就闹起幺蛾子。消防队一冲,鼠头们叽叽喳喳地乱成一团。猪头人担心货物安全想撤,又舍不得——已经有不少怨种养殖户准备签单了。

于是几颗猪头凑堆一合计,决定兵分两路:只把普通货留下,看情况继续卖,派个人悄悄把他们的“宝贝”运到安全的地方。

谁知这场缺德的火也不知怎么着那么大,鼠头消防队来了一批不够,又来一批增援。为避让消防车,货车只好走小路。司机猪逐渐迷失在错综复杂的小路,路也越走越窄,终于完全卡住。

“穷皮死耗子。”司机猪骂骂咧咧地熄了火,下车探路。

它车门没关严,一走开,方向盘就撞进了暗中观察的乌鸦眼里。那玩意儿像磁石,又像久别重逢的初恋,乌鸦猝不及防地看见,眼都直了。

吁,等等,这跟原计划不一样。

他死命把脱缰的视线往回拽,无声念念有词:“就猪老兄那块头,一屁股能坐死半打我,招它干什么呢?不要节外生枝了,理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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