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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谏:“……”
云谏不在乎被诋毁,更不在意这些从不思考,一昧盲从之人的信任。
但他觉得不能再这么纠缠下去了,他要找的人还在等着他。
镇神钉已隐隐松动,就算还未脱落,也不妨碍源源不断从镇压之下抬头的神力迸出,但这过程中他会承受极大的痛苦,反击的动作也会迟缓不少。
钟离泽找准了时机,云袖挥散,云谏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身的水。
沉凝地犹如千钧重的水流洇湿头发,从尾梢坠落,一头墨染的发褪色成银白,在日光下极晃目。
那是……神隐峰弱水潭中的水……
极寒极重,阴气瘆人。
若是一般人沾上了也能消融血肉,噬骨剥魂,对云谏而言,虽不至于那么严重,却也是将他囚困了千年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不对他造成影响?
弱水洗去他被将夜亲手涂染的黑发,银白的发丝飘飏在身后。
那些难辨真假的目光终于在这一刻落定尘埃,笃定了银发飘飏的云谏就是魔头,就是刚刚屠戮道场的凶手,就是杀了自己同门的罪魁。
恰在这时,一个因死了同伴而极度伤心崩溃的修士,举着利剑冲上来。
趁着云谏没注意,一剑刺入云谏腹部!
剧烈的疼痛感刺激着他,他从不在意的那些阴谋,原来并不是只要他不在意,他一味躲避不理,就不会找上他。
被折磨了千年,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想要什么?
要他身败名裂,要他所求尽失,要他众叛亲离,要他无力抵抗。
要消弭他的力量,要掐灭他的希望……
让他彻底放弃生命,放弃执念,甘堕黑渊吗?
云谏望着穿腹而过的剑刃,掌心握上,抬头看着那个满面愤怒还未褪去就被惧惶染上眼瞳的修士。
问他:“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
他望着云谏极具蛊惑性的昳丽面容,复杂一下子窜上心头,语调混乱:“我杀了神隐峰仙尊……不不不,不是仙尊,是魔头!是妖邪!是……是杀死我道友的凶手!”
这修士好矛盾,他明明觉得自己是为了给好友复仇,才鼓起勇气捅的这一剑,却又在剑刃穿透对方身体的时候,开始后悔。
不是后悔送出的这剑。
而是悔恨自己口口声声喊出的道义还不够凛然卓绝。
他似乎更希望作恶多端的人不是魔头,而是仙尊,更希望自己不是为了给道友报仇,而是为了天下大义。
云谏忽然笑了。
他攥着剑一点点抽出,他不觉得疼,以至于那伤口汩汩淌血,狰狞不堪,他都面不改色,甚至温和的浅笑都在鲜血的衬托下森然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手软了。
轻轻松松便扼住那修士的喉咙:“你们都认为是我做的这一切?”
无人回答,一片缄默。
但他们望着云谏的眼神,已经诉说清楚他们是如何想的了。
云谏轻笑一声:“我原本还觉得诸位是被蒙蔽视听,只要澄清,只要真相大白,一切的误会都会如浓云飘散,但是……现在,我明白了,诸位见不得那天光,自然不希望浓云渐散,哪怕真要散开,你们也会想方设法继续找理由堵上!”
“是也不是?”云谏双眸渐深,眼尾蓦然烧红。
无人答他。
掌心一用力,咔嚓一声,修士脖颈断裂,当即命殒。
“那便是了!”
道场风凛,天光被乌黑的浓云渐渐遮蔽。
染血的白袍翻飞,银丝飘飏在身后,俊美无俦的脸已失血泛白,可那双桃花眶中的琉璃珠却渐渐深沉,浓黑成一团化不开的墨色,猩红的光粼粼波动。
明明身怀神力,是先天神祇,却跌落凡间,被囚困锁缚;明明是九重天的凤岚殿下,却被批命祸为不详;明明在人间这千年,他从未无端杀害任何一个人,却被视为妖魔邪祟。
神族不容他,人族也不容他。
他大抵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了,若这就是背后之人想要的,或许已经成功了。
但他唯一留存心中的执念尚未消散。
他要将夜!
滔天飓风席卷而来,摧折百里,炽白的烈焰从身体内迸出,云谏泛红的眼死死盯着钟离泽。
“从你开始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落下,凤凰涅槃火就倏然热烈腾烧,将钟离泽整个包裹其中,凤凰涅槃火不同于凡火。
即便是神祇都能烧个半死,更何况只是一个靠邪魔歪道堆砌上大乘修为的冒牌货。
高温灼烧下,钟离泽勉力自保的法器一样一样被消融。
那些人口口声声喊着:“仙尊小心!”
却没有一个人会上来帮他。
原因很简单,仙尊都不能对付的妖邪,我们上去就是送死啊!
甚至有好些人见钟离泽就快抵抗不住了,竟脚底抹油开溜了。
炽热的白焰烧焦了钟离泽的发尾,又烧毁了他半片胳膊的皮肤,渐渐燎上他的侧脸,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中,他目光渺然,望了一眼阁楼之上。
心中默念:风无幽!你还不出手吗?你要看着我死吗?你捏出来的这具身体你就忍心看它毁掉吗?
钟离泽的传音被风无幽听见了,但回答他的却不是风无幽,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
——好了,差不多了,这个结果我很满意,继续吧。
钟离泽快撑不住了,他半个身体都被烧成焦炭,已算废人,没人会再期待他,再高看他。
就在最后的生命力快要流逝干净前,他又深深望了一眼高阁。
双唇轻动,解除了同生共死的契咒禁制。
他想带腓腓一起下地狱,可他又觉得,自己一定会下地狱,但腓腓大约不会去吧,被火烧很疼他体会到了,腓腓被他掐一下都会哭,要是被火烧疼了该多绝望啊。
“住手!魔头,你看看这是谁!”
一道女声借着灵力扩散开,在怒吼烈焰中清晰地传入云谏耳中。
云谏转头看着站立殿前手持拂尘的女人,那是容仙客,而容仙客身边两堆柴垛中竟捆着两个人!
容仙客托着一盏灯,灯上燃着的炽白焰火竟是云谏的涅槃火!
容仙客道:“你住手!否则,莫怪我失手跌落这盏油灯。”
两边分别捆着两人,一边是红衣胜火的梧桐,脸色苍白,似还在昏迷之中,另一边是……是将夜,一看见云谏就眼眶盈满了泪,拼命朝他摇头。
云谏掌心蓦颤,收了涅槃火的瞬间,半死不活还剩一口的钟离泽什么也管不了别的了,拖着伤重的身躯飞上高阁,裹挟着腓腓就逃之夭夭。
容仙客冷着脸,肃穆道:“不要试图做无畏的挣扎,看是你杀我的速度快,还是我手中这盏灯落在柴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