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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谁所赐?”
“……是尉迟。”
“你倘若是洛家的孝子贤孙,就该为他们报仇雪恨。”
“……”
“况且你母亲现在病势沉疴,我可一直是在为你好好照顾她的。”
“……”
“但要是尉迟岚不死,我寝食难安,自然也抽不出余力,替你照料年迈的老母了。”
——
“你别以为,你摆出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就会手软。”那人说,“我是一定要杀了你的,不萧山上那一刀的仇,我是必定要报的。”
果真是他。
洛辰欢虽然难以相信,这世上当真有借尸还魂、死而复生的事,可却能从他的口吻、他的眼神、他的一招一式里感受到,现在在他眼前的,就是尉迟岚。
天上天下独一无二的尉迟岚。
任何人都可能认错,但洛辰欢不会。
“……岚少爷……”他呢喃出声,不知是在叫眼前人,还是彼时人。
“别那么叫老子!”那人怒号道,“你若还记得我是你主子,记得我尉迟家对你有恩,你就不会对我暗下杀手,夺我尉迟兵马,去给皇甫当狗!”
“我……”
洛辰欢很想说“我有苦衷”“我是被逼的”“我别无他法”,可真当他启齿时,才发现这些话原是说不出来的——若是要说,那便是他从一开始就是心怀不轨而来,那些把酒言欢的过往也只会变成令人恶心的记忆。若是如此,倒不如不说,倒不如他只是中途生了异心的龌龊小人。
“你什么?”那人厉声问着,雨水将他的面容模糊,让洛辰欢就好像在看着当年意气风发的尉迟岚,“我视你为手足,而你背叛我;我没想到我能死而复生,你也没想到吧?”
那人猛地收起刀,手指灵活一动,丛火便调转了方向,刀尖朝下。
“啊——”
丛火上不见半分犹豫,对方使得宛若匕首,高高抬手后直接将刀捅进了洛辰欢的肩,捅进了锁骨与肩膀骨头的缝隙中,捅穿了他的右肺。
洛辰欢一声惨叫,那人立时再拔了刀,就见他猛地前倾往下跪。
手中的半截刀不足以支撑他,他确实是跪下了,重重跪在了眼前“尉迟岚”的脚边。
那人脸上却不见半分快意。
“为什么背叛我?”宗锦轻声问。
“对不起……”洛辰欢口中呕出鲜红的血,落进地面的积水中,慢慢飘散在水中,“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你杀了我吧……若能,若能消你心头一丝怒火,你便杀了我;若是不够,你只管折磨……”
宗锦的刀尖指着他的心口,仍是一句怒骂:“跪地求饶,算什么男人?!”
“不愧是你……”
——十年前,你也是如是说。
洛辰欢闭上了眼,已做好身死的准备。
倒不如说,此刻能死了,他反而是能从绵延不绝的愧疚与悔恨中解脱了。他原以为此生,无人能给他解脱;现在看来,到底上天是对他优容的,到最后竟是另一个尉迟岚来杀了他。
“洛辰欢,你背信弃义,不念恩情,”宗锦说,“但我不是。”
他惊愕地睁眼,缓缓抬起头,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十年之谊,背叛之仇,这一刀便清算了。”宗锦一甩手腕,刀上的血飞溅出去,“下次再见,我必要了你性命。”
宗锦说完便转身,当真一副前尘往事不再计较的样子。
见洛辰欢之前,他曾想过许多次,要将此人折磨得求生无门求死不能。但见到洛辰欢后,那句“对不起”印上他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他忽然间气消了。
也许只是他自己一直未能察觉,他确实心软,一如父亲临终时所言。
可心软又如何,他已站在通往至高之处的阶梯上,又何必再记恨接下之下的蝼蚁。
嚣张狂妄是他,心软亦是他。
宗锦提着刀往还在激战之处走,在不管身后的人有什么动静;可也就在此时,他看见了赫连恒。
瓢泼大雨之中的赫连恒,纵使浑身湿透,依然有股风雨不动的气势。但赫连恒手里,张着弓;弓弦之上,搭着三根羽箭。
那羽箭正对着宗锦,杀气仿佛有形之物,扑向他,带给他一阵胆寒。
“赫连……?”
他还没喊出声,赫连恒倏地松了弦;三根羽箭破空而出,直直朝他而来。宗锦甚至来不及躲,或者说他已被这太过突然的事所吓怔住了。
然而羽箭并没有射中他,只是从他身畔而过。
宗锦这才意识到什么,遽然转身。
第一根羽箭刺穿了洛辰欢的右肩,第二根插在他腰腹上,第三根则是腿。宗锦望着洛辰欢狼狈的模样,愣愣在原地没有动弹。接着再是三根,再三根,再三根……洛辰欢跪在那里,身上插满了箭矢,无一在致命处。可这样多的箭,洛辰欢活是不能活了,很快便会流血而亡。
宗锦就站在那里看着,看着他带着满身的箭矢侧身倒下。
“宗锦。”一声低沉的呼唤搅碎了此刻他的五味杂陈。
他再回身,赫连恒收了弓,正走向他。
“你可以原谅,但我不能。”
宗锦沉默了片刻,忽地卸了力似的,无声发笑:“……想杀便杀,哪来那么多说辞?”
“你心太软,我只能擅自替你做主了。”
“……你才心软,我杀你的时候我可从来不心软。”宗锦道,“没时间废话了,赶紧清了这些杂碎,皇甫淳已经洗干净脖子在等我们大驾光临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人之阵(上)
天都城外,西三里坡。
瓢泼大雨仍未停歇。
江意额前的头发在淌水,背后的衣衫已经浸出了斑驳的血点,但他好像并无察觉般,始终站在一棵大树上,眺望着正西方向。若是所有的计划都稳步实行,那么此刻,轻骑队应当已经到了这附近,马上便会抵达。
漆如烟就站在树下,用江意的外衫包着头;见他那副执着的样子,想劝说他换药休息也开不了口。
她不知赫连恒到底有什么卓著功勋,也不知赫连家到底是恶贯满盈还是善恶分明;只是她看着江意如此忠心耿耿,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管不顾,心里对赫连也有几分其他的感觉——正如江意曾与她说的,若是赫连当真残杀百姓,如此不堪,江意又怎么会这般?
豺狗即便因利而合,也改不了本性中的恶;她知江意是何种人,便能窥见赫连并不似她曾经像的那么恶。
江意仔细看着周围那些树木,暴雨让人很难分辨那些动静是雨水所致还是人为。他毕竟没有鹰的眼睛,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盯着。
突然,南面的树木有了些明显异与雨打的摇晃。他想也没想,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