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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才泛起鱼肚白,晏清宫的内殿中,和泉站在幔帐外,低声唤了几句:“君上,君上……”
“……嗯?”皇甫淳虽还睡着,但他一贯浅眠,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会醒,“什么事?”
“不萧山传来军务,”和泉言简意赅道,“如你所料,赫连昨晚率两万余人进了商州,现下正与商州守军交战。”
皇甫淳“嗯”地拉长了音,隔了会儿才突然坐起来,揉着额间道:“……洛辰欢去了吗?”
“尉迟家在商州的守军不算多,为保险起见,洛辰欢已经带不萧山上的联军支援去了。”
他这才掀开幔帐,赤着脚踏在内室光洁的地面上,快步走到了和泉面前。对方会意地将手里的书信递了过去,让皇甫淳细看。
皇甫淳早就知道了——那封有关千代戎丧仪的皇令一旦发出,赫连恒必然会在初四之前有所动作。
赫连恒此人,看起来好似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也一向对千代皇室礼重有加;但皇甫淳知道,那都是假象,都是赫连恒演出来的。
赫连世代都是诸侯中实力最丰厚的,那种氏族的高傲会作用在他们族中每一个人身上。
赫连恒也不会例外。
明明一切都在皇甫淳的预料之中,他脸上却没有半分的喜色,反倒皱眉思忖着什么。
和泉道:“飞龙营和尉迟司马的联军共三万人,加上商州的守军,赫连就算倾巢而出也要一番苦战……你看起来并不高兴。”
“两万人……”皇甫淳拿着那封紧急送来的书信,往另一头的茶室中走,“两万人,未免太少。”
他拿起茶壶,都懒得再倒上一杯茶,索性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呼,不对,赫连恒手里至少有六万兵马。”
“他大概也不敢全军行动,”和泉跟着他,分析道,“也许是怕我们趁他打秦关时,攻打轲州和御泉。”
“不,不不不,两万人能顶什么用……白鹿尘河手里都有两万人。”
皇甫淳想了片刻,突然道:“不对,声东击西……好个赫连,这种浅显的招数也敢跟我玩。”
和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等待他发话。
皇甫淳又喝了口茶,索性坐下,在坐塌上盘着腿,道:“让人去飞狼营传话,告诉乐正辛,全军往乾安进十里……如果我没有猜错,赫连家的主力,现在应该已经在乾安边境了。”
“我这就去。”
和泉虽然善战,也善谋,为人还谨慎;但他并不似皇甫淳那般,了解赫连恒。
枞坂和赫连家的地盘紧密相连,但过去几十年都是两厢无事毫无往来。若不是赫连恒突然率军进攻枞坂,也许他一生都在乐正麟麾下,只专注着枞坂内的明争暗斗。
即便皇甫淳说得那般笃定,他仍然不认为赫连家的主力军会从乾安打到金鸡峰,再进天都城——金鸡峰有三万布防,赫连恒已经知道了,还吃了大亏;若换了他,是断然不会再这样正面打来的。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就遵从皇甫淳的吩咐,立刻出宫往东城门去了。
等和泉策马抵达飞狼营时,天已经大亮了。他手里有皇甫淳令符,进营地一路都畅通无阻,直接骑马到了帅帐前。
“……辛将军,君上有命令。”他在外面提醒了一句才撩开帘帐,乐正辛正躺在卧榻上呼呼大睡,模样放松得丝毫不像是备战的主将。
和泉与他算旧识,他一直是这个德行,也不曾改。
“辛将军,辛将军?”他伸手推了推,“乐正辛。”
“谁?好大的胆子……”乐正辛皱眉醒来,显而易见地恼怒,“这才什么时辰,就敢搅扰我休息……”
“是我,和泉。”他说,“我奉命过来,君上让你马上带飞狼营的人往乾安方向进十里,赫连军要打过来。”
“哈,赫连军?赫连恒他敢吗?”乐正辛顿时醒了,“上次没能杀得了他,他还会主动来我这儿?找死?”
“总之命令是这样,你马上动身吧。”
无论是乐正辛,还是和泉,都觉得金鸡峰一战赫连恒吃了大亏,即便想对抗皇甫淳,也不会再选择从重兵把守的东边来。
可两个时辰后,新的军情就传进了皇宫内,传到了永宁殿里。
“……乾安边境赫连军约三万余人,正在与飞狼营交战,主将貌似是赫连禄。”
“果然,果然……赫连禄,我记得……是赫连分家的,赫连恒最小的堂弟?呵,连幼弟都派出来用了,赫连恒当真是气急败坏。”皇甫淳说,“听见了么,皇上,太后?”
他坐在桌前,很是自在地喝着才端上来的燕窝粥;而他询问的两人,原本该是这呈延国里最尊贵的两人,现下母子抱在一起,面露恐惧地缩在另一边的坐榻上。
太后畏畏缩缩开口想说点什么:“赫连君他……”“是反贼赫连,”皇甫淳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他现在可是在造反。”
——造反的是谁,明明所有人心知肚明。
太后心里如此想,却不敢宣之于口。就在这永宁殿里,所有的禁卫都替换成了皇甫淳的亲卫,不仅佩刀,甚至连盔甲都穿着。
皇甫淳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燕窝粥,左手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那儿放着一块黄缎,黄缎上缝着并无一字的书帛;旁边还有一张书帛,写着好几行字。
“就先不提赫连恒的事了吧,反正以他赫连家的兵力,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皇甫淳道,“太后,我不喜欢威胁人,能商量的还是商量为好。丧仪上要昭告天下的‘皇太后慈谕’我已经写好了,就是有劳太后亲笔誊写一遍。如果太后实在不愿意的话……”
他故意不将话说完,周围守着的亲卫齐刷刷地拔刀,对准了太后和小皇帝。
“皇、皇甫……摄政王,”太后哆嗦着道,“即便、即便我愿意写退位让贤的诏书,千代家其他人是不会肯……”“这就不必太后操心了。”皇甫淳道,“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做,我保证,太后和皇上此后能在天都宫里安度余生。”
“……”
“对了,还得再有个口谕,”皇甫淳笑了笑,“赫连恒肆意征战,草菅人命,杀戮无度,倒行逆施,戕害诸侯氏族,违拗皇命,实为乱臣贼子,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
五千轻骑就这样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在商州最南边的林中前行。
一个时辰前,他们看到了第三次信烟。
这与赫连恒出发之前安排的时间完全吻合,也就意味着至少昨夜的局面正按照他们的心意而动。
“……照这么过去,午时不到我们就能到蜈蚣山,”没有被岗哨发现的顾虑,宗锦策马在赫连恒身旁,说话全靠吼,“比原定的时间还早了小半个时辰!”
“有何不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