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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江意,就等于戳瞎了赫连恒的眼睛;而在战场上没有眼睛,与卸甲投降并无分别。
队伍在轲州郊外的山林中继续慢慢走,宗锦和赫连恒几乎前后脚到了队列的正中。
江意趴在一辆推车上,由两个兵士推着,十分小心地慢慢走着。推车上还立着一只白头鹰,就守在江意身边。而令宗锦和赫连恒都说不出话的,是江意的后背——他的盔甲已经脱了,底下穿着的布衣也被剪开,露出里头的肉。他半个后背都是血痂,里面还凝着泥污,甚至还有插进肉里立着的刀刃碎片。就算是宗锦,看了这后背的伤势,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哥……主上……”景昭果然就守在江意身边,见到宗锦安然无恙时他眼睛稍稍亮了亮,但转瞬又被担忧之色占据,“江统领他……伤得很重……”
“……”赫连恒沉默了片刻,厉声质问道,“为什么没替江意处理伤口?”
宁差跟在他身后,脸色亦是难看得很,又自责又无可奈何道:“……我们退回乾安,也是在荒郊野外;军营里的大夫只能草草处理,但……但江意伤势太重,大夫根本不敢动手,说,只有马上请乾安有名的大夫来治……”
赫连恒冷眼看向他:“那为什么不请。”
“那大夫赶过来,一来一回快马加鞭也要两日;我就是擅自做主了,先把江意带回轲州……”宁差道,“末将有罪,请主上责罚!”
宁差这一路背了多大的压力,赫连恒与宗锦都估算得到。
——赫连恒虽下令“后撤三里”,可入乾安境后究竟是驻扎观望,还是直接撤军……这需要宁差判断。同样的,江意身负重伤,是等两日让乾安的大夫来医治,还是先赶回轲州,这亦要宁差的判断。尊令有所为,只需要中心不二;而无令自作主,是更加煎熬人的。这一路上考验的不止是宁差作为将领的判断,还考验他与赫连恒君臣间的默契。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宁差做的都是有功无过。
赫连恒重重舒了口气:“起来吧,回轲州再说。”
“是!”
那些赫连恒带来的兵士,七手八脚地接替了轻伤者的活计,抬担架的抬担架,搀扶的搀扶。江意如今这情况,也当真只有带回轲州再说;见他那骇人的伤,一般的医者大抵是不敢下手治的,也只有赫连家养着的几个厉害医师,能指望一二。
他们正打算重新上马时,漆如烟这才追到了他们身后。
女子虽说会骑马,可并不熟练,骑术也差,只能跟在队伍后面慢行。因而宗锦他们下马时,漆如烟还不知晓;到那些兵卒都下去帮忙,她才意识到已经迎到了人。
她脚步匆忙,脚步声引得宗锦和赫连恒回头;但她还未能跑到小推车旁,便愣在了原地。
“意哥哥……”漆如烟含糊不清地叫了声。
别说她声音如此之小,现下就是在江意耳边放炮仗,江意也听不见。
下一瞬,漆如烟便称得上放肆地从宗锦和赫连恒中间挤了过去。她一下扑在推车上,眼泪夺眶而出,微微颤抖着看江意的伤。她想碰,却又不敢碰,手便在空中僵着,一阵阵发抖:“意哥哥,意哥哥……”
刚要启程的队列便因她的到来而停下。
但漆如烟那副想嚎啕大哭但硬生生憋住了的模样,实在是叫人心软。美人本就让人不忍拒绝,更莫说美人落泪了。片刻之后,宗锦别开眼道:“……还是先启程,江意伤成那个样子,耽误不得。”
“嗯。”赫连恒点头,“把她拖开。”
宁差点头,上去便拽住了漆如烟的胳膊;推车的兵士便趁着她被拉起来的空档,连忙推着车往前行。
“你放开我!放开我!”漆如烟奋力挣扎,一双美目死死盯着推车上的江意,“意哥哥,意哥哥……”
宁差也不能一直负责抓住她,便挑眉示意景昭来帮忙。漆如烟被交到了景昭手里,挣扎得便更厉害了:“你放开我!”
“姐姐!姐姐……”景昭一边喊,一边死死扣着她手臂,“你这样只会耽误功夫,也就耽误了给江统领治伤……”
漆如烟不听不顾,依旧挣扎得厉害。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景昭有些拿不住了她,一着急便冲着漆如烟大吼了声,“你别在这儿碍手碍脚了!!”
这一声吼得不小,漆如烟被他吓得愣住了。
景昭立马收了声:“……不是,就是……姐姐,江统领还活着,真是不能耽误了。”
“……”
“我知道,姐姐心里头难受,”景昭微微皱眉,“我见她最后一面时,比你还难过……”
——
轻伤在轲州军营中修养,由军医照看;重伤则由营中兵士临时再搭起了个营地,暂时让他们先在营地中养伤。江意被紧急送回了赫连府,三个大夫围着替他治伤;漆如烟在榻前听着大夫们的吩咐,帮忙替他清理伤口。
乐正辛设下的火药,第一轮便炸伤了江意。
他半个后背都是炸伤和烧伤,碎石和刀片嵌在肉里,稍稍清理,血便混着脓液往外冒。
漆如烟一边掉眼泪,一边替他擦掉,全程一言不发。
整整两个时辰后,医师才松了口气:“……性命当是无虞。”
他这边处理了多久,赫连恒与宗锦就在房中守了多久。医师擦着手上的血污,对赫连恒道:“性命没有大碍,但江统领伤得很重,失血太多,至少半个月动弹不了。”
“他何时会醒?”赫连恒问道。
“若是没有意外,今晚应该能醒过来。”
“辛苦了,”赫连恒点点头,“这几日你们也住下,方便照顾他。”
房里医者、下仆还有漆如烟,都在照顾江意,里面实在拥挤,赫连恒便轻声唤了句“宗锦”,带着他一并出去。
此番,说是赫连恒完败也不为过。
折损超过一万五千名兵士,甚至他左膀右臂的江意也身负重伤;另一边皇甫淳却以替自己冠上了摄政王之名,名正言顺地住进了天都宫。
宗锦心里憋得厉害。
若是可以,他现在就像率军打进天都城,就如同他一年前想做的一样。
但行军打仗也好,权谋交战也罢,需要的是细致的计划,具体的筹谋,而不是凭着人多就能取胜。况且如今,天下已经一分为二,一派是以皇甫淳为首,一派是以赫连恒为尊。
论兵力,论位置,赫连恒都处在完全下风。
他二人沉默着在院子里走动,两旁栽植的树木叶片已见黄,昭示着秋日已至。
良久赫连恒才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把皇甫淳的头砍下来。”
“这么巧,”赫连恒微微一笑,“我也是。”
“你打算怎么做?”宗锦认真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