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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好不容易让自己不必再看见赫连恒,可赫连恒仍是能凝望他,且眼都不眨,极其认真。

——那人穿着不合身的狐皮大氅,雪白蓬松衬得他脸越发娇小,乌黑的马尾已松垮垮地垂在脑后,几根碎发落在鬓角,弯成刚刚好的弧度,将下颌线衬托得更美好。宗锦生得漂亮,即便是不识得他的人,也会这般认为;但此时此刻,赫连恒看他,只觉得美人如玉。

“……怎么老子剪了也不见它烧得旺些啊。”

——若是不开口的话。

赫连恒在心中想着,淡淡说:“那便不管它了,也不读书写字,不必那么亮。”

“哦……”

宗锦凑合地应声,将剪子又放回去,回头再去关注他的水烧暖了没。不消多时,壶里的水便开了。宗锦大约真是渴得紧了,立即倒了两杯,也不等放凉便端起其中一杯,小口小口地嘬。等他嘬完手里的,再端着另一杯往卧榻走:“你喝一点。”

“好。”

连着几句赫连恒都是一副“你说我便听”的态度,对方如此顺从,宗锦却觉得浑身难受,像是有人打了他一闷棍似的难受。他自始至终不敢去看赫连恒的双眼,将杯子递过去时还磕磕巴巴地说了声“小、小、注意烫嘴”,往后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似的,烦躁地啧了声嘴。

赫连恒什么也没说,既不拆穿他的古怪,也不故意像平日里那般戏弄。

男人只是半躺着,轻轻吹了吹,才一点点喝下。

宗锦干脆坐在了床脚,一条腿撩起来踩在床沿,一条腿仍放在地上,模样野得叫人觉得白瞎了这张脸。对自己的坐无坐相,宗锦毫无察觉,反而很是随意地双手叠在膝盖上,又低头将下巴抵了上去。

距离离得近了,赫连恒才更能看清楚他的眉眼。

他纤长的睫毛,高挺却小巧的鼻子,在战事中不小心擦伤的痕迹……他摁在手背上看起来柔软饱满的下唇。

越看越惹人喜欢。

良久后宗锦才道:“我不是内鬼……你最清楚了,我没有理由帮着乐正或皇甫。”

“我自然知道。”

“但这事不是越想越不对劲儿么。”忽地说起正事来,宗锦的口吻霎时便变回了以往,“有人帮着皇甫在三河口刺杀,有人帮着乐正在林地围剿……乐正和皇甫自然不可能联手,或者说要联手那便早联手夹击御泉与函州了,何必等到这时候再动手。这倒是像是……”

“目的在杀我,而不是在帮助外敌。”赫连恒接上话,将他心中所想言简意赅地说了出来。

宗锦“嗯”地表示同意,歪过头看他:“还有一种可能,你手底下养了不止一个内鬼。”

“应该不是,”赫连恒说,“该是有人想杀我。”

“怎么说?”

“直觉。”

“…………”

宗锦无语地蹙眉,忽地又想起些琐碎的事来:“……放冷箭的人,箭上涂得并非剧毒。”

“嗯,只不过是会让人浑身无力的毒。”

他细细回忆起在林地的经过,像是在与赫连恒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乐正家来的那人,口吻狂妄,还笑个没完,对那些牲畜相当自信;你中箭之后,便有黑衣人从天而降,手持重刀,像是打算靠那一击手刃你。……这样倒是说得通了,之所以不下毒,是为了手刃你。”

“不无可能。”

“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你的伤没有一个月好不了,就在岷止城等着么?到时被人切断了粮草线,熬也能熬死我们;或者让赫连家援军无法进来,再倾力围剿,靠这八千……现在应该只有六千了,六千人怕是守不住。”

“自然,不会在这儿被动等着。”赫连恒像是不太想再继续谈论这些正事,亦或者此时他并不想全盘托出给宗锦,“你过来。”

“嗯?过来干什么?”

“妻唤夫君过来,还需要何缘由么?”男人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乍然听见妻与夫,宗锦倏地挺直了背脊,然后便扯着背后的伤火烧似的疼起来。他赶忙又放松了姿态,嘴角微微上翘着,全然藏不住那种得意中带上些微别扭的情绪。他装模作样地干咳了声:“……你还真是够不要脸的。”

男人玩味地浅笑:“这话原是你自己说的。”

“那我勉为其难应了你,”宗锦说着,果真往他那边靠了靠,“是不是伤痛得受不住了,我扶你躺下休息……?!”

他话未说完,赫连恒小臂受伤的那只手便突兀地环了上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要推开,却又猛然瞧见对方满身的伤,硬生生将动作停下。男人便就这么得了逞,握着他的肩头将他摁进了自己的怀里。

心跳声倏然传进宗锦的耳朵里。

他顿时紧张起来:“……你别找打啊。”

“……今夜不谈正事。”赫连恒道,“你既也钟情于我,那便乖乖让我抱一会儿。”

“…………”宗锦浑身都绷住了,一是难为情,二是怕压着赫连恒哪处伤,“我算是发现了,你果真是厚颜无耻。”

赫连恒全然不反驳:“是,夫君说的是。”

“…………”

宗锦无言以对,赫连恒也不再出声,他竟就这么靠在赫连恒胸口,直到浑身绷得难受,终于有些支撑不住地缓缓将体重交予了对方。许是烛光暧昧催人醉,难为情得太久,人反而微妙地松懈了,像是已接受了这般的亲昵,宗锦低声问了句:“你不痛的吗。”

“不痛。”

“那你不累的吗。”

“不累。”

“……”

他实在是没辙,只能换句话再问:“你还要抱多久。”

“一会儿。”赫连恒连哄带骗道,“只一会儿。”

太诡异了,太奇怪了,这感觉就像他身披战甲手持名刀,骑上他心爱的骏马冲上正面战场后,发现对方主将和副将带两个小兵正坐在空地上打马吊一样奇怪。

怪,但又莫名让人忍不住嘴角上勾,最后甚至想问问能不能加他一个。

赫连恒虽然平时穿上衣服人模狗样是个温润公子,可真的靠上去,宗锦便能感受到单薄衣衫下对方结实有力的胴体。分明平日在赫连府里,也不见赫连恒勤于锻炼,成日不是读书便是处理公务。他到底哪有功夫练体,宗锦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他一只手不由地搭在赫连恒胸前,抱着这满腹地疑问,顺手掂了掂男人的身量,从胸前摸到侧肋,再往下摸过对方腰上的肌肉,忍不住问道:“平日里也不见你锻炼,身板倒是好。”

说着,他又摸回了对方的胸口。

那人突然有了动作——他猛地摁住宗锦的手,不许他再动弹。

宗锦不解道:“作甚?”

“这话该我问你,你在作甚。”

“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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