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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恒,你……”

“驾!”赫连恒一甩缰绳,扬声道,“我们也回去,不在驿馆留宿了。”

“是——!”

宗锦挣扎着想要下去,可已经来不及了:“我的刀!!我的刀还在驿馆!!”

“江意自会替你收拾,不必担心。”

夜风中赫连恒的这句话又像是并未喝醉。

宗锦着实猜不透男人目下是醉了还是没醉,也一点想不到赫连恒心里有何种谋算。他像是被人拎住了后颈皮的猫,只能乖乖坐在马背上。

马蹄在天都城的石板路上踩出“噔噔”响声,宗锦抓着马鬃毛,眼看着他们往天都城南面的城门走。

斩崖就在天都城以南,和轲州相接。斩崖本是两座极近的山,一座阴一座阳;从中间穿过去,便能直通轲州。莫不是方才赫连恒所说是真,他当真是想趁着夜色正好,跑去斩崖上赏月看雾凇吧?

宗锦这么想着,忍不住嚎了句:“赫连,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你觉得醉便醉,你觉得没醉便没醉。”赫连恒只回答了句意味不明的话,“无关紧要。”

“……我就觉得你脑子被门夹了,喝醉了就找地方歇着,”宗锦越发气恼了,“现在带着我去山上是打算跳崖自尽吗?”

“一个人是自尽,两个人是殉情。”

“……你给老子停下!!”

赫连恒充耳不闻,反倒是更用力地甩动缰绳,夹紧马腹再次提速。

马一路狂奔,经过城门时也未曾减速;守门兵士的询问男人也当没听见,面对关卡地尖刺架,他身下的马很是厉害地直接越过。大抵也有人认出来这是赫连君,在他们闯关之后也无人追上来。马儿再卖力地跑,跑过茂密的树林,跑到斩崖山脚下,沿着潺潺小河继续往前。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赫连恒,我且看在你喝醉了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宗锦怒气冲冲道,“你若再不停下,我就直接跳了。”

他这也是气话,真从马上跳下去,轻则擦伤骨折,重则当场丧命。

可赫连恒好像觉得这不是气话——疾驰的马儿突然被拽紧了绳,前腿高高撩起,急切地停了下来。

待到马腿落地,宗锦回过头便要骂人:“你究竟……”

但他的话没能说出来,迎上来的是男人的薄唇。

——赫连恒要吻他。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更】

第六十六章 醒酒

咚咚、咚咚……

这刹那好像万物都凝滞了,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吵人得厉害。他的目光落在男人正在接近的薄唇上,已经完全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男人嘛,喝了三斤酒之后会干出什么都不稀奇的就叫男人。

现在看来,哪怕是赫连恒这样生性淡泊的人,喝醉了之后也会发疯,只不过疯得稍显收敛罢了。

宗锦当然该躲开——他第一反应就是要躲。

可在身体随心意躲开前,他竟好死不死地回忆起了那薄唇的触感。微微凉的,和赫连恒这个人截然不同的柔软,落在他的颈间、唇间,回想起来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柔情似水。

宗锦只觉得一瞬间血都冲上了脑袋,脸烧得滚烫,已然不知是因为此时此刻赫连恒的靠近,还是因彼时彼刻他们曾阴差阳错地交缠过身体。

这些思绪将宗锦的脑子胀满,把“我即大义”“武治天下”“大仇未报”的事情全挤走。

因此他只能看着赫连恒接近,时间在此刻变得漫长,他的脑子却太乱太快,从此刻奔回了几个时辰前的绛雪楼,又奔回三河口、久隆,再到初次在战场上见面的那瞬间。

——那时他还是尉迟岚,赫连恒仍是赫连恒;他们兵戎相接,打得酣畅淋漓。

“我心上另有其人。”

男人曾说过的话突兀地闯进他思绪中。

就在赫连恒要吻上他的前一刻,宗锦终于有了动作。他推都来不及推,躲更来不及躲;他便急中生智地反手捂住赫连恒的嘴。

宗锦道:“你做什么!”

赫连恒眯着眼看他,似有些烦躁,却没拨开他的手。

宗锦急忙再道:“你别发疯了……白日的事那是造奸人暗害,现下你再这么做……”

小倌有些语无伦次,他想说的话太多,没能整理好哪句先哪句后。情急之下,他就那么捂着赫连恒的嘴,匆忙说:“……你的心上人呢?你忘了你还有心上人吗?”

宗锦刚说完就后悔了——他心上人死了啊!!

他无奈地只好在添上一句:“你这么做,你对得起她在天之灵吗?”

一阵冷风,恰在此时呼啸而过。

宗锦的发辫被吹得乱飞,乱糟糟地拢到了脸颊边。

二人静默了片刻,待到风停,赫连恒才终于捉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拿开。

“可我对不对得起,”男人说着,再抬起手,用食指将他脸侧的发丝撩开,“他都已经死了。”

赫连恒的声音低沉又沙哑,不像是解释给宗锦听,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宗锦这才明白,为何赫连恒偶尔会独自买醉,像那晚似的望月独酌……大概就是在想着他已逝的心上人。

那他此刻心头的沉闷又是为何?他又没有心上人。

这感觉来路不明,可威力不小,叫他呼吸都不畅快。可宗锦又知道,自己没在发怒——被强行带着过来时他确实有恼怒,可现如今也没了,正是被那沉闷所取代了。

未等宗锦回话,赫连恒忽地下了马,在小河边驻足,背对着他。

宗锦锤了锤心口,想将那种令人不适的沉闷锤散;过了片刻他也跟着下了马,还十分谨慎地把缰绳拴在了旁边的树上。

他隔着些距离看赫连恒的背影,即便迟钝如他,也能明晃晃地感觉到对方此刻的落寞。平日里总一副做作的淡漠,但喝了酒之后,赫连恒好像就不那么会收敛掩藏自己的情绪了。

——宗锦最烦就是看见身边的人死气沉沉!

他全然不会安慰人,可又受不了这种沉重的气氛;于是小倌深吸两口冰凉的空气,走到赫连恒身边,拽了拽男人的手臂:“喂。”

“嗯?”赫连恒轻声应答。

“坐坐,”宗锦低着头,别扭地说,“来都来了,在河边坐会儿算了,你醒醒酒。”

“好。”

赫连恒似也不在乎身上华服会否弄脏,当真随着宗锦之意坐下。二人坐在河沿,宗锦一只腿悬着,一只腿支棱起来,头就歪在膝盖上,看着赫连恒道:“人都死了,想也没用,不如不想。”

他这尴尬的安慰没起到什么作用,赫连恒只是垂眼看着隐隐有些波光的喝水,一言不发。

宗锦又说:“她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你为了她这么郁郁寡欢对吧。”

男人依旧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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