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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猜得不错,”男人接着道,“你会流落到轲州,是洛辰欢的手笔?”

“……”

“不想说么。”

“……我好难受,”宗锦忍无可忍道,“要颠吐了……”

赫连恒约莫是气消了,听见他的话,一扬手示意列队停下。一旁刚好有个茶肆,正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们——通常其他封地的旗帜出现,都意味着战乱即将开幕。而四棱旗就是平民都认得,乃天下第一家的赫连。

“在这儿休整片刻,”赫连恒略略扬声道,“北堂,去再买一匹马。”

赫连恒说完便飞身下了马,宗锦脑子发懵,只感觉手腕处陡然一松,身上的麻绳已经断开。

小倌狼狈极了,已然顾不上动作好不好看,就那么从马背上滑了下来。脚刚沾到地面时还有些发软,宗锦抓着马鬃毛定了定神,让身上的难受缓和了片刻,将目光随意地递往远处。

——商州,他尉迟家的地界。

远处能看见方才他们途径的城门,尉迟家的三丛火旗东倒西歪地飘着,守城兵士也懒懒散散坐在附近,压根就不盘查来往进出的人。

他在的时候,并不是这样。

尉迟岚虽然御下无方,但对久隆、对商州爱护有加,治理得很用心。

熟悉的景致映进他的眼里,一瞬间竟让他有些错乱。宗锦站在原地看了许久,说不上心中是愤恨更多些,还是无奈更多些;等他收神回过头时,赫连那群人已经在茶肆的遮阳棚下入座,赫连恒正端着茶碗垂眸喝茶。

击败赫连恒根本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如何回到他的家里,告诉那些忠心于他的家臣,尉迟岚还活着,洛辰欢是内鬼。

他真是难受得厉害,此刻只想坐下来喝杯茶缓缓一路折腾过来的疲倦;于是宗锦竟没多话,走到了赫连恒的身旁。

那处原是江意坐着,一瞥见宗锦的身影,他便迟疑着起身,让出了位置。

宗锦竟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径直坐下,撩起左腿跨在长板凳上。

其余人等与赫连恒主仆有别,都坐在其他桌;江意的举动就好似是坐实了这一路上大家的偷偷议论般。

贱籍又如何,只要伺候得好,一样能翻身。

有人在背后嘲讽地笑,也有人悄声议论了几句。

只是宗锦什么都没察觉,他伏下身往赫连恒的茶碗处嗅了嗅,再扬声道:“你这儿没有藤藤茶吗?”

摊主离得老远,像是在怕。可听见宗锦的话,他顿时来了神:“哟,小哥久隆人?”

“是啊,”宗锦挑挑眉,一瞥赫连恒面无表情的脸,又想起因他而碎的玉佩,“要两碗。”

“好嘞。”

宗锦摸了摸胸口——碎了的玉佩他捡回来了不少,全不全不知道,总之能捡到的他都捡了,如今抱在随身的绢帕里,藏在胸口。

好在没被颠出来。

他对这些金银玉器毫无兴趣,只是从前尉迟家的主母,也就是他的母亲摔坏过玉钗,父亲寻了人修好。既然玉钗能修,那玉佩肯定也能修。

很快两碗红褐色的茶便端到了桌上。

赫连恒扫过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可宗锦却忽地将新上的茶碗挪了过去,直接将他刚喝过的拿碗给挤开:“喝这个。”

“我不爱喝茶。”赫连恒随意道。

“让你喝你就喝,”宗锦皱起眉,不太高兴的样子,“来久隆当然要喝藤藤茶,其他地方喝不到的……你信我便是,我又不是你,难道会下毒害你?”

“我也不曾下毒害过你。”男人将目光投向他,“倒是你,处心积虑要杀我很多次。”

“老子……行,老子不否认。”宗锦说,“但这个你要喝,至少要尝一口。”

他说完,自己率先端起茶碗,仰头便往嘴里灌,模样豪气得倒像在饮酒。半碗茶下肚,宗锦眯起眼舒爽地叹出口气:“就是这个味道,做得挺好的嘛。”

自宗锦出现,赫连恒就没见他笑过几次;每每他二人说话,宗锦必定剑拔弩张,像是跟自己有何深仇大恨般。

分明他笑起来,这副皮囊真称得上秀色可餐。

赫连恒垂下眼看自己面前的茶,棕红的茶水还有些剔透,映出他自己的影子。他依言浅尝了一口,初尝味涩,细尝甘甜,余味消散得很快,莫名地有些爽口。这哪是茶水,不如说是不那么甜的甜汤。

——原来这么个嚣张暴躁的人,竟喜甜。

男人正想着,小倌一手用肘撑在桌面,支住下巴;一手在桌上随意地敲着,轻声说:“赫连,到了久隆,我就独自行动了;玉佩我定会还你,这你不必担忧。”

“何时还,如何还?”

“你离开久隆之前我必然还给你。”

“若是没有呢?”

接连的质问让宗锦又烦躁起来,斜眼瞥过赫连恒那张惹人恼的脸,没好气道:“没换给你老子就给你做牛做马行了吧?”

“倒也不错。”

第十八章 我是赫连家的下仆

一碗茶的时间后,北堂列牵了从城内买的马回来,把缰绳交到了宗锦手里。

赫连一行十三人,加上宗锦,骑着马踏上了通往久隆的路。赫连恒自不必说,定然走在队伍最前;原本该跟在他左右两侧的江意和北堂列往后排了排,将位置腾给了宗锦。

宗锦骑马之熟练,和他寥寥无几的体力全然不符。

他坐在马背上的模样相当放松,瘦弱的背并未挺直,随意地让背脊划出些幅度;行动间他会随着颠簸而轻微地晃动身体,像是在马上待惯了的人。

违和是违和,可又不那么违和。

宗锦柔弱似女子的相貌并不影响他身上诡异的气质——有些唯我独尊的,甚至有点霸道凌厉。

和赫连恒同处一处,却不会落下了下风,即便已经收敛着并未越过赫连恒的位置,也不会叫人觉得这是臣下,是贱籍。

北堂列偷偷注视着宗锦,怎么看怎么觉得中意。

看着宗锦和自家主上竟能相安无事地默默骑行,北堂列瞥了眼江意,不动声色地歪过腰,凑近江意道:“我去买马的时候,主上是不是和小宗锦发生了点什么?”

江意懒懒地说:“不知道,没注意。”

“你怎么什么都不关心啊。”

“……我关心敌袭。”江意道,“况且不是我不关心,是你过分关心了吧?”

“嘁。”

这条通往久隆的林间路蜿蜒而崎岖,恰逢阴天,冷风时不时刮过,令周边的氛围有些阴森。

若不是直接从呈延国境外来,想要去久隆,便只有穿过这片广袤树林。久隆是呈延国最西巴掌大的地界,尉迟家往上数五代,在如今群雄割据的群雄里,都排不上名号。据说尉迟氏族本就是外邦蛮夷,也因此像皇甫、赫连这等世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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