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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婳坐上厌翟车,四平八稳地驶向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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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娶妻,非同寻常,排场浩大,礼数更是格外繁琐。

直到日暮西垂,明婳才在婢子的搀扶下进了瑶光殿。

这一日折腾下来,她实在累得够呛。

刚坐上婚床,就想摘下头顶闷热的盖头和沉重的凤冠。

“太子妃不可。”

郭嬷嬷提醒道:“盖头得殿下来掀呢。”

明婳咬唇道:“可我的脖子都快压断了!”

郭嬷嬷面色一变,惶恐低声:“太子妃慎言,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说这些话。”

明婳:“……”

这个不可那个不可,这宫里规矩怎的这样多。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问:“那殿下还有多久来呢?”

郭嬷嬷也知她累了一日实在辛苦,宽慰道:“太子妃莫急,殿下这会儿在前头宴客,应当很快就来了。”

说着,端上杯茶水:“您喝杯水,坐着歇歇。”

明婳也知这会儿急也没用,而且也没听过哪家新婚,新娘子催着新郎官回房的。

她只是后悔,如何选在了大热天里成婚?

若是有下次的话,一定选个凉快的季节!

唔,不对,成婚这种事,应当不会有下次了?

胡思乱想间,她把杯茶水喝完,肚子却咕噜叫了起来。

好饿……

好累……

好想脱了衣裳摘了凤冠,洗个香香澡,躺在床上睡大觉。

太子哥哥怎么还没来啊?

明婳一开始还能端坐着,可随着夜色渐深,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身子也不觉朝着床柱倒去。

一旁的宫人们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太子妃一不小心就摔下去。

明婳的两个陪嫁婢子更是满眼心疼,双手虚抬,时刻做好了去扶的准备。

终于在龙凤喜烛又堆了一层烛泪后,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婚房内的宫人们皆是振奋不已。

婢子采月也没忍住,弯腰提醒自家娘子:“娘子,殿下来了!”

明婳本来还在迷迷瞪瞪,小鸡啄米。

一听到这话,如闻天籁——

太子哥哥来了!

可以摘凤冠、脱翟衣、吃东西、睡觉了!

想到这里,她霎时打起精神,挺直小腰,满心雀跃。

裴琏甫一步入内殿,便看到龙凤喜床上坐着的那道大红色窈窕身影。

坐姿还算端正,只袍摆下那一双小脚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缘故,翘个不停,实在称不上端庄。

他眉心不动声色轻皱,再次提步,面容也恢复一贯的平静。

“太子殿下万福。”殿内宫人纷纷行礼。

“免礼。”

裴琏淡淡说罢,走到床边。

喜嬷嬷适时递上托盘:“请殿下掀喜帕。”

裴琏拿起那杆系着红绸的喜秤,平静视线扫过榻边安安静静坐着的小新娘。

她的脚,没再抖了。

是不紧张了?

他垂下眼,握着喜秤的大掌轻轻一挑。

霎那间,大红盖头掀开,那妆容已糊成一团的小姑娘仰起脸。

珠翠璀璨的凤冠之下,是一双比明珠还要灿烂的弯弯笑眸:“太子哥哥,你可算来啦!”

第008章 【8】

【8】

这轻软清脆的唤声,叫裴琏明显怔了一下。

待看清楚那张红白脂粉斑驳一团的小脸,他浓眉拧起。

怎么糊成个花猫脸?

好怪。

再看一眼。

脸虽花了,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眸,的确是那日在马车里偷看他的那一双。

还是谢家二娘子谢明婳,并未换人。

“太子哥哥,你……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明婳奇怪,尤其左右宫人看她的眼神也都透着愕然,顿时叫她更不自在了。

“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她抬起手,刚要碰到时,陡然记起画了厚厚的妆,可不能乱摸。

裴琏见她一团天真,薄唇轻抿,欲言又止,终是只说了一句:“别动。”

明婳:“啊?”

下一刻,便见裴琏抬起双手,将她头上那顶沉甸甸的华丽凤冠摘了下来。

身边的郭嬷嬷惊讶出声:“殿下,还有合卺礼呢,此事摘冠,怕是于礼……”

“不合”二字还未出口,便见那大红喜袍的年轻郎君偏脸投来一眼。

那一眼清清冷冷,瞧不出情绪,莫名叫人心底发颤。

郭嬷嬷背后一寒,又听太子道:“端盆清水过来。”

储君发话,宫人哪敢不从。

哪怕郭嬷嬷是许太后身边的人,也不敢造次,忙不迭示意宫婢去打水。

坐在榻边的明婳只觉得太子哥哥实在太体贴、太厉害了。

他一来,就替她摘了这“虐待脖子”的凤冠。

而且他一个眼神过去,宫人们都乖乖听他的了!

明婳在心里狠狠夸了太子一番,待抬手揉着额头被凤冠压出的红印子,眼睛也不住地往面前的年轻郎君瞟去。

虽说前几日躲在马车里偷看了几眼,但隔着一段距离,看的也不算太真切。

现下没了喜帕遮挡,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可以近距离、光明正大的看。

他今日也是一袭大红喜袍,头戴金冠,足蹬赤舄,劲瘦的腰身用金玉革带勒出一段窄细的线条。

前几回见他都是着浅色袍服,明月清风般矜贵疏离。

今日这红袍却将他那张如玉的脸庞衬得格外昳丽,许是饮酒缘故,颊边淡淡的薄红就如晕开的胭脂,配着那轻眯的狭长凤眸,平添了几分亦正亦邪的味道,直瞧得明婳心跳怦然。

怎么会有人无论穿淡色还是艳色都这么好看!

恍惚间又想起姐姐打趣的那句“太子莫不是狐狸精变的”。

明婳盯着面前的人,怔怔地想,可不就是狐狸精变的。

她若是话本里的书生,遇上这样的狐狸精,定然也会为之所惑,吸干吃尽了。

许是她目光里的惊艳痴迷太过明显,一旁的婢子都看不下去了,疯狂朝明婳眨眼睛。

明婳注意到了,疑惑出声:“采月,你眼睛不舒服么?”

采月:“……”

克制着晕倒的冲动,她干巴巴道:“多谢娘子关怀,奴婢并无不适。”

明婳放下心,笑笑:“没事就好。”

又转过脸,继续去看身旁的裴琏。

裴琏自也感受到那道无法忽略的灼灼目光。

有心提醒一二,却顾及殿内这么多双眼睛——

有皇帝的、有太后的、有皇后的,还有其他人的。

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有人盯着、看着,或许还会记入史册,流传后世。

裴琏自幼便立志,要当个流芳百世的圣德明君。

是以过去十九年,一直严以律己,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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