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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行了,那又不是你弟弟,你那么关心干什么,真是操心命,”同事推推他,“赶紧去吧,等会儿说不定要忙了。”

“确实不是我弟弟,不过万一真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儿,老板问起来不是不好嘛。”季沨笑起来,“辛苦了。”

*

深秋的天气有些凉,季沨出了门,拢进了身上的风衣,银行离酒吧有两条街,再旁边就是大学城。

有男生抱着书行色匆匆,女生捧着一杯奶茶,和朋友分吃同一份甜品。

那是属于纸张,银杏,和甜腻的烘焙气味,可季沨身上浓郁的酒气完全不同,他只抬眸望了一眼,路灯从他漂亮的侧脸晃过,便转身进了ATM机。

季沨数了数之前发的工资,又将刚刚收到的小费拿出来,一分不剩地存了进去。

卡号输得轻车熟路:“孟医生,钱我已经打过去了,谢谢你帮我垫付医药费,我妈现在怎么样?”

这已经是晚上12点,季沨本以为要明天早上才能得到回复,谁知道刚出银行,孟海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不太好。”

“我们刚刚从急救室出来,护士说你妈妈刚刚有呼吸骤停的情况。我们建议……尽快进行手术。”

握着手机的指骨泛白,季沨脸上依然是带着笑的,语气也温和礼貌:“谢谢孟医生,我知道了,手术费需要多少呢?”

孟海似乎也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好半晌才开口。

那是一个他就算辞了学业没日没夜待在酒吧也要好几年才能完成的数字。

但是疾病从来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季沨开始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他笑着说“辛苦孟医生,我会尽快的”,挂了电话却抬手遮住眼睛。

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

妈妈想要丢掉他的时候,他笑着说我好爱你要永远对你好,没钱饿得吃不上饭的时候,他笑着跑到牵着孩子的便利店店主的门口问可不可以给他一块过期面包,交不上房租的时候,他笑着穿了件跟相册里小孙子差不多的衣服叫房东奶奶。

他学着微笑,学着照顾人,学着让所有人舒服,学着忍受所有不怀好意的打量,那些关于人心的算计是刻在他骨子里的生存本能,连离岗五分钟都要许诺同事好处确认不给老板留下隐患。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了。

可是好像……从来没有幸运过一次。

耳膜里传来鼓噪的鸣笛声,有那么一瞬间,季沨很想冲进车流,将自己和这个世界一起冲得粉碎。

“同学,同学?”有人在唤他,语气里是清澈的担忧,“你没事吧?”

季沨睁开眼睛,他很累,却还是温和地笑着:“没事儿,酒喝多了,这么晚了,你一个女生,快回学校吧。”

很少有人抵抗季沨这样的笑。

却从来没有人知道,很多时候他并不是开心,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女生一走,季沨的眉眼就低垂下来,他伸出手,将胸口的名片抽了出来。

上面是令人艳羡的职位,和可以想见的年薪。

刚刚被碰过的地方还停留着黏腻的触感,让他感觉到一阵反胃的恶心。

握在手里的名片被捏出褶皱,但是季沨知道,他已经记住了后面的电话。

季沨垂眸点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焰像是吞噬人的鬼怪,将他漂亮的侧脸映在一半的黑暗里。

“卧槽哈哈哈哈哈他真的喝了!”

“挺乖啊宝贝儿,这脸长得真带劲,是不是混血啊?”

“看着倒是挺有钱的,没来过这里吧?”

“来来来宝贝儿,再喝一口!”

季沨隐隐皱起眉,忍不住抬起眼睛。

刚刚在酒吧里见到的那个小男生正被人团团围着,目光中是恶劣的戏弄和不加掩饰的欲望。

中间那个男人正端着一杯酒逗着男生往嘴里灌,那酒季沨认识,他的拿手戏黑色蝴蝶,来这个酒吧的都喜欢点这个,只是这一杯,他记得男人特意让他将其中的低度酒换成了高度。

他以为这人只是想寻点刺激,却原来是这么个刺激法。

男生被他推得往后退了一步,他应该是已经喝醉了,脸色酡红,脚步晃了一下,忍不住皱起了眉。

但这只会更激起男人的恶劣。

“卧槽,这脸真带感啊。”

“老子就喜欢这样的,哭起来肯定更好看吧。”

“哈哈哈哈哈哈哥你快去试一试。”

香烟夹在指尖,季沨眉眼扫过那群人,若是以前,他可能最多帮忙报个警,或者有其他一百种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的方法。

可是现在……那种强烈的,想要毁掉一切的感觉冲撞着他,好像非要发泄才觉得痛快。

名片被随手扔进垃圾桶,在男人的手拉开那人衣领之前,季沨突然冲上去,猛地一拳砸在他的颧骨上。

“艹!”

男人转过头来,脸上露出凶恶的光:“你找死啊。”

季沨慢悠悠吐出一口烟雾,冷冷道:“滚。”

“你妈的,”男人一拳砸过来,“老子让你俩一起滚着求我!”

掐灭手中的烟,季沨一脚踹了上去:“傻逼!”

一个过分漂亮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季沨从小就会打架。

那些惦记他妈妈的,惦记他的,曾经都被这个孩子凶恶的一面吓到。

季沨一脚正中红心:“起不来的话,不然我帮你行啊。”

男人嚎叫着往地上滚,季沨偏头躲过一人的拳头,腰身一矮按着那人的胳膊向后一折,手腕用力咔嚓一声,将那人扔在了男人身上。

旁边的几个似乎看着季沨不太好惹,目光严肃了许多,有一个甚至从旁边拎了根木棍砸过来,季沨正忙着对付前面的,等那烈烈的风声靠近时,已经来不及转身——

砰!

千钧一发之际,刚刚喝醉的小男生突然站起了起来,一脚踹上那人的胸膛,握着那人的手腕一折,眼神凶厉,拿起棍子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

季沨不知道刚刚被欺负得眼睛通红的男生还有这样强的战力,却知道这地方不能久待,拉起男生就往巷口走:“走!”

喝醉的男生被他握着手,跌跌撞撞跑过几个街道。

季沨对这里很熟,七拐八拐过了几条街,终于在一个巷口停下。

口袋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季沨松开手,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店门口出了事,同事将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季沨笑了笑,抬手将手机给关机了。

既然再攒几年也不够。

那么这一切的忍耐又有什么意义?费尽心思地去赔笑又有什么意义?

季沨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事,却觉得心中很畅快,转头望向旁边醉醺醺的男生:“还能走吗?”

陆屿洲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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