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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不要跟我撒谎。”

弟弟和他五官上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眼睛,梁景的眼尾有点挑,瞳仁很黑,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很冷,笑起来却比春风还暖,弯弯的像花瓣像月牙像一只小船,比通常表情都有些呆的自己生动多了。而这时候他的小景也这么笑着,手指从梁晨脖子滑到嘴唇上:“因为无论哥在想什么,我都会知道哦。”

他很久没有回精神科复查,原本放在寝室里的剩余药剂也在今天带回家冲进了厕所。

其实最开始,周景还给他发过信息,发一两张校园或房间的照片,然后就是问他最近怎么样。但从梁晨第一次拿着手机思考怎么回复的时候起,另一个弟弟就总会适时出现,会按着他的手腕,会遮住他的眼睛,会跪在他身后把额头抵在梁晨的背后。他不能抽出自己的手腕也不能拂开小景覆在他眼上的手指,更做不到挣脱这个带着乞求意味的姿势,他常常就这么闭着眼和弟弟靠在一起,直到手机屏幕暗下去,直到时针走过一两个数字。

这段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整个暑假梁晨几乎没怎么出门,就连兼职也接了个可以在出租屋里干的活。把一些绳子铃铛或者塑板之类的材料买回来,编好或者组装好成品再统一卖给收购小贩,当然这种机械劳作不仅累、费眼,还挣得比收银或者服务员少很多,好处是大大的减少了跟人接触的几率。他租了一个便宜狭小的地下室,每天一边就着昏暗的光坐在地上组装货物一边跟弟弟聊天,有时小景也会哼唱一些不知来自哪儿的歌,仿佛回到相依为命只有彼此的小时候。

最后一次交货的时候,他拿了货款就着急往家里赶,那个商贩随口提了句他才惊觉原来已经九月了。他还穿着夏天的短袖和薄裤,却恍惚得感觉不到冷,日日夜夜重复着一模一样与世隔绝的生活,差点忘了自己还要回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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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感觉就这么和绿茶弟一起也不错的!后面几章可能有点不太好受,朋友们答应我坚强一点好吗!【??】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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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梁晨到底还是没有回去上成课。

第二天傍晚他接到来自周启天的电话,那头语气生硬地告诉他,梁莉死了。

母亲是在病房里自杀的。有伤人倾向犯罪记录的病患原本看管格外严密,但她仍然选了个半夜趁看护睡着的时候遛到厕所,成功躲开监控踩烂一只脸盆然后用一片坚硬的塑料锐片割了腕,等到厕所门被打开时候梁莉的身体都冷透了,血流了满地都是。这份计划的缜密和赴死的决然简直让人难以相信出自一位弱不禁风的精神病人。也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个决定,毕竟从梁莉最近的表现来看,除了更加沉默寡言更加长时间地看着窗外之外,并无特别,就连吃药打针都比往常顺从得多。

特护病房出了这种事面子上不太好看,不过机构自己内部处理这些问题也是可大可小。幸而周启天这个家属并没有追责的打算,都没多问两句就冷淡地接受了病人死亡的结果,只说了因为工作原因无法来B镇,回头会让患者的儿子到医院处理后续。

于是梁晨连夜买了回B镇的票,带着些许梦游般的不真实感再次站在了这里。

他一个人跑完了医院和殡仪馆的所有手续,直到从别人手中接过那个黑色的匣子,心里那一块才和手心的重量一起重重一沉。这个暑假他过得太混沌没什么脸面来看母亲,本来打算国庆回B镇一趟的……

他应该回来看看梁莉的,他应该回来的。

温暖的手指贴上他冰冷麻木抱着骨灰盒的手背,弟弟的体温顺着那一块相贴的皮肤传递过来,烫得他颤了一下。梁景反常地一句话都没说,就这样陪他在门口坐了一会儿。等有点力气了,梁晨就抹了把眼睛站起来,继续签面前的材料文件。

母亲的葬礼也是梁晨操办的,不得已动用了周启天施舍般打过来“安顿后事”的几万块钱。然而除了他自己,竟然没有一个“亲人”来参加梁莉的葬礼。梁莉早年跟周启天私奔到这个偏远郊县,早和家里断了联系;兄弟俩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任何母家的人,梁莉也绝不会提起他们的消息。到场的只有稀稀拉拉两三个当年关系还不错的邻居,几个母亲的工友,他听到围观的人中有人交头接耳小声讨论着两年前的“伤人事件”,间或几句“私生子”“被有钱人始乱终弃”。

曾经在备受欢迎的校园之星,夏花般美丽明艳的女人,一生终结也就是黄土半方,碑文两句,是非一身,饭后谈资若干,甚至鲜有人悼念。

葬礼之后梁晨又在B镇留了段时间处理母亲的社会关系、各类登记。即将启辰返回A市的那天上午,他特意在老家附近转了转。他和弟弟念过的小学,在他毕业后重新刷了一遍教学楼,破旧的小天台彻底封了;他们每天傍晚会手牵手走过的小巷倒是和两年前没有变化,青石板被磨得更光更滑,石苔密密生长在潮湿的夹角;早点铺没有了,小卖部还在,不过换了老板也不再卖五毛钱一包的干脆面;以前经常帮忙的邻居王婆婆被女儿接到县城里;曾经班上同学的脸一个都想不起来。

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人生好像就是一个不断在失去的过程,大家会不会都是这样越过越不快乐?当他和弟弟时不时被母亲训斥挨顿皮肉之苦,想吃个煎饼还要瞒着母亲攒很久零钱的时候,他是不会相信这段苦巴巴的日子,将会成为长大后的自己能拿出来反复怀念的、仅有的美好回忆。至少在那段无知无觉的短暂时期,母亲和弟弟都还在身边。

列车启程的时候,梁晨望了一眼窗外越来越快向后飞驰的山和树,终于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他再也没有了回来的理由。

梁晨在列车上僵坐着半醒半睡,连着小半周的奔波和情绪剧烈起伏让他在一切尘埃落定懈口气的眼下生了病。从出发起,低烧和头痛就持续了一路,好在不是特别严重,梁晨给自己灌了杯热水坐回座位,等着坚持到回家再弄点药吃。

还有三小时到达A市南站的时候,放在书包里的手机“哔哔”地响了两声。左右干坐得难受,梁晨拿出手机发现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是一个网址。大概是广告之类的垃圾信息,他刚想点进去删除,手机又震了一下,对话框底端出现一行新收到的信息:

[送你一个礼物。]

梁晨的手指迟疑地从删除键上移开。礼物?发错人了吗?他瞄了眼那个发信号码,看上去不像国内的手机号……不过仔细看看,这个网址的后缀也挺眼熟,梁晨记得他们学校的英文简写好像就是这个。

[拆开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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