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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爱那?
报复不能让他快乐,可原谅也不能让他释怀。他不能原谅他们任何一个人,他怎么能原谅那些个让他日日夜夜寝食难安的人,他最痛苦的时候甚至觉得看太阳都是黑夜,夜深人静他闭不上眼的时候都想吼着问问他,问问修竹:你们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入睡?
他就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地方卡着,前进还是后退都让他痛苦。
做不到报复也做不到释怀,这个世界让他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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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孔缺做了一个梦。
和上一次的梦的感觉很像,只是这次他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梦里的一切。
他梦到了孔时,在化神期天劫的时候,他的心魔反噬,在雷劫中大喊:“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死了都不放过我!”
孔缺看着他在自己追求一生的大道上没抵过心魔,被生生劈灭了神魂,身死道消。
孔缺什么都不想对他说,他甚至觉得嘲讽,他死了又如何,孔时到死都没摆脱他,他也觉得晦气,到死那个人还要跟他扯上关系。
孔缺还梦到了修竹,他的大师兄。
他的大师兄和恒煜修同道,却比恒煜多了丝人情味,只是大师兄有点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下山去找他,甚至路过了他的尸体。
孔缺摇了摇头,拿手指在梦里虚点了点大师兄的额头,大师兄真的好笨。
他看着大师兄拿着他的画像,披着孔雀翎的那张金尊玉贵的画像,他每到一个镇子上都要寻着每个人问:“有没有见过他?”他甚至贴了寻人榜,修仙人界,但凡寻得,他将倾尽己力回报,恒煜大弟子的倾尽全力,天上地下的人谁不心动。
三百年,无所寻获。
他的大师兄入了魔,燃血寻人,一个人的精血能有多少,修竹在此生修为尽头,都没找到他那个执念。
孔缺在他飞升雷劫破灭却死撑着用魔物的命延寿的时候,飞进了雷阵,修竹身上的伤口崩裂愈合,骨断重生,他连眼都留下了血泪却依旧不肯服输,可天道也不许作恶多端的他活。
“大师兄,算了吧,那件事谈不上谁对谁错,孔时没错,”他只是后来想我死,可在此之前,他没错。
孔缺看着他淡淡的笑:“你也没错,你教养我们两人,我们都在你面前装乖,你没错,那件事是阴差阳错,你无心之失而已,是我没想开罢了。你没错。”
你只是让我有一点伤心。
“若是我在你们的角度重新选的话,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谁也不能,连我也没有资格否定你们前二十年待我的好。
可也同样的,如今你们做的,我也原谅不了。”
“你等我一个回答,如今我告诉你了,我原谅不了。”
梦里那个早已是魔兽不成人形的怪物,终于从满身血污中渐渐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上的泪变得清澈,他看着雷阵中的人动了动唇:“孔缺。”
没人知道他说什么,对不起还是找到你了,没人知道,他在魔阵中放弃了抵抗,化成一阵风,一缕烟,消散了。
这个梦还未结束,他看见了恒煜。
那个丰神俊朗的,皎若明月的神啊。
他站在天阶口,被人围攻。
鞭子,大刀,画戟,一道一道的伤痕落在他身上,深可剑骨,可围攻他的三人若是受点不致命的伤,一道金光而过就可伤痕全消,可恒煜身上的伤痕甚至有些泛白了,那片失去血液外翻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很久很久,没有愈合。
孔缺见他以伤换伤,鞭子抽在他眼上的时候,他反手将剑刺进了对方的心脏,当刀劈在他的肩上时,他震碎了本命剑,将剑柄捅进了对方的太阳穴。
而当画戟劈到他面前时,他抽了自己一根肋骨割了对方的头。
他活下来了,甚至毫不在意围攻,仿佛这样的生活是他的日常,很平淡的,他扯了干净的布条裹紧了伤口,哪怕他知道他的伤根本不会愈合。
孔缺知道,他穿了一件白衣。
如今坐下的时候,他身上是一件被血染成的墨色衣裳,他以为到这该就结束了。
本该结束了。
孔缺看着恒煜,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抽了四根肋骨,他在血海浮尸里向天道宣布:“我以杀证道,终将成道。”
他快要杀尽天下人了,他终于逼出了天道。孔缺看着天道向恒煜许诺,向恒煜诅咒,恒煜说:“不悔。”
他要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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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孔缺睁眼的时候,恒煜就站在他的床前对他伸着手,脸上是梦里那一惯的冷漠,只是对上他的眼,恒煜突然就有些无措,他甚至算得上慌忙的解释:“你在哭。”
孔缺摸了摸脸,指下是一片湿热,他在梦里哭了。月色很沉,沉在雾里看不见亮,孔缺也隐在暗处,他问带着沙哑的哭腔问他:“你来找我做什么?”
这是他在得知恒煜身份后,第一次对着他说话。恒煜在这微小的行动中谨慎的快乐:“我来带你回家。”
孔缺的眼泪在往下落:“我修不了道了。”
恒煜小心翼翼的蹲在他面前,他仰视他:“可以的,你可以的。”
“要去再抽出来孔时的骨吗?”
“我把我的骨给你,你想修道,得我骨可飞升。若不想修道,”恒煜考虑的很周到:“以我血修你经脉,若日后我飞升,你与我同寿。”
该开心吗?该开心的,别人难得的此生追求不到的东西,飞升机缘,飞升成功,他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得到,只要他开口,甚至他不愿飞升都无事,他可与天同寿。
恒煜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可孔缺只觉得他像个陌生人,原来他是有两全之法,原来他可以不牺牲他的,是从前没想到吗?是只有这时才想到吗?
你让他该如何揣测。
可恒煜为何笃定他能飞升,谁都觉得他必然可以飞升,可恒煜从未如今日一样,笃定。
孔缺遍体生寒,他连发丝都在抖:“我做了两个梦,一个是”他急迫的恐惧的甚至颠倒的叙述他第一个梦,叙述他在梦里遭到的践踏,无视与痛苦。
这个梦很长很长,长到贯穿孔缺二十年的人寿,长到差点成为他的心魔,他在自述中又慢慢平静下来,无波无澜又似心如死灰,他在长夜里讲述了第二个梦。
每个梦境,恒煜都真切的经历过,他经历过里面每一秒时光的流逝,他也痛苦过里面每一分时间的割舍。
可孔缺看着他,眼泪砸在他的手上问他:“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是梦还是现实?
我被辜负的心意,我被强迫的怨恨,我被无视的痛苦,我在求而不得的辗转反侧里的挣扎,我在人间为虫蚁的苟活,我舍弃为人尊严的下贱究竟是南柯一梦,还是事实铁证。
恒煜要如何回答。
是,孔缺曾经痛苦的一切,比现在还痛苦的一切都将成为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