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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年糕切成节,寓意节节高。和昨晚踩芝麻杆踏岁,异曲同工。
她默默把升官发财四个字连同嚼烂的年糕一同咽下去,改口说:“财源广进,福气临门。”
顾钦辞垂眸敛睫,蕴在眼里的光蓦地黯淡。只是一瞬,再掀眸看她,已是寻常:“这话,似乎更适合商贾。”
“我正要同你说这件事。”宁扶疏又夹起一块年糕,裹满厚厚砂糖,吃着满口甜味,“我想早朝歌做生意。”
“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顾钦辞问。
“今早接到金陵线报,皇帝在年尾朝会上,以去年庄稼收成不佳为由,打算废除方田均税法。”宁扶疏言简意赅,“等过了年关,应该就有旨意下来了。”
谈及正事,顾钦辞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方田均税法,这是朝歌长公主在建兴二年提出的富国之法。其下令清丈大楚各州郡的土地,核实土地所有者进行登记,并按照土质的好坏将每亩田地分为甲乙丙丁戊五等,朝堂向不同等级土地征收的赋税不同。
此举颁布于建兴三年初,到建兴四年末已经实行了整整两年。不仅清丈出诸多隐瞒土地,增加了朝廷税收,且为那些家中土地产粮甚微的农户免除了田税,减轻民赋。
如今宁常雁要废方田均税法,不顾朝臣谏言一意孤行。他心里装的,不是天下黎民,而是权利诡计。
他要无上的权势紧紧握在自己掌心,把长公主做的一切废除抹灭,让朝臣与百姓逐渐忘记朝歌长公主曾经存在过,只记得皇帝陛下一人。
宁扶疏道:“往小了说,如今住在朝歌虽然安稳,但到底拿的是朝廷俸禄,命脉拿捏在皇帝手里。他今日既能废方田均税法,明日便有可能削减公主府年俸。谁知道这把刀会在什么时候落下来,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往大了说,筹谋诸事,最需要的就是钱。我做不到贪墨敛财,只能凭生意赚。”
顾钦辞温柔递给她擦嘴的帕子:“你想好做什么买卖了吗?”
“先从绸缎庄和成衣铺开始吧。”宁扶疏搁下筷子接过,“我昨晚逛庙会时发现,这边姑娘身上穿的衣裳虽然崭新,但布料绣纹与衫裙款式,却是金陵早已过时的旧款,若咱们能卖金陵贵女们时下最喜欢的新衣。”
她戳了下软糯年糕:“必定财源广进。”
“我都依你。”顾钦辞道。
他说着突然话音一顿,深深吸了口气,随即侧头看向床头木柜上摆着的博山香炉,轻烟袅袅,不禁狐疑:“疏疏,你换香料了?”
“没有啊,还是原来的安息香。”宁扶疏面色如常,“怎么了?”
顾钦辞如实说:“闻着味道有点不一样。”
“倒也正常。”宁扶疏道,“从金陵带出来的那些香料在路上用完了,现在燃着的,是琳絮拿方子去城里香料铺子重新配的。虽说用的香木品种相同,可和宫里的东西比起来,少不了有优劣之分,味道难免差点。”
顾钦辞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那白雾香烟。
孟春之月,朝歌的杨柳似乎比金陵的杨柳贪眠,尚且萧条的冷风吹过,枝头一片朦胧暗黄,不见寒绿幽风生短丝之景。
朝歌的集市也比金陵的懒惰,正月初十已过,两侧店肆仍旧七七八八闭着门。
直到上元佳节那日,商铺货摊才陆续开张。有过岁除那夜的前车之鉴,宁扶疏与顾钦辞这回学聪明了,出门前各自在头顶戴一方帷帽,轻纱遮面。如此,就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
他们上街的原意,是想瞧瞧哪几条街巷车马人`流比较大,盘个宽敞门面适合开绸缎铺子。
但到了最喧嚣之处,见到的却是明灯万里,煌煌如昼。花灯连漫天,似星河流淌。
方知这上元节比岁除夜更热闹。
顾钦辞站在入口处问:“疏疏,你想逛灯市吗?”
宁扶疏眼睛都在熠熠发亮,她从没见过这么多明灯。但前头的人实在太多了,怎么瞧都是寸步难行的样子,稍稍有些犹豫。
踯躅间,从他们身旁走过的,尽是才子佳人成双结对。
是了,一年之中第一个月圆良辰,素来属于情人相会的佳期。顾钦辞瞥过那些簪花佩香的姑娘低头含羞带怯,衣以锦绮的小郎唇角抿着微笑,袖袍做挡,藏住悄悄相握的手。
他冷淡眉目徐徐弯起,坦荡地朝宁扶疏张开五指:“疏疏,陪我罢。”
顾钦辞今日没有穿惯常最爱的玄色衣袍,为了搭配她妃红织金襦裙,莲花步摇绾髻,挑出一件襟口滚莲纹的曙红色重衣,金冠束发。
较之将军杀戮的威严硬朗,更添几分勋爵公子的富贵风流,俊朗得紧。仿佛身后熙攘市集,和明辉漫天皆成了他的陪衬,宁扶疏杏眸流眄,只倒映他一人身影,递出手回应。
指尖相触,随即被对方反握住。
耳畔凤箫声动,过眼玉壶光转。灯月交辉下,顾钦辞倏尔想就这般拉着她,走过地久天长。
遥遥望见前头聚了一堆人,走近了才发现玩的是射箭取物。
守摊的,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两撇短小胡须随着他高声吆喝上下摆动:“十文三箭,十文射三箭咧!”
他身边木架上摆放着各种小玩意儿,竹木制品、青铜玉器、金银首饰,密密麻麻瞧得人眼花缭乱。宁扶疏听见周围看客小声交谈,据说这男人是个实打实的骗子,大家千万擦亮眼睛。
她不禁好奇:“冒昧请问,这话从何说起?”
一个妇人转过头来:“听娘子这口音不是本地人吧?你有所不知,他这玩意儿啊,需得三箭射中同一样物什,才肯把东西给你。”
“射靶子而已,有什么难的。”开口说话的是顾钦辞,他低沉话音满含不屑。
“郎君别急着下定论,先听妾把话说完。”妇人续道,“你们且看插在木筒里的那些箭支,从头到尾都是木头做的,又在头部裹了厚厚一层布,那布包里则放了黄沙。”
“头很重,尾很轻,往往刚离弦就掉地上去了,哪能轻易射到那架子上的宝贝。”
“退一万步说,就算有力气忒大的壮士,成功把箭射出去了。你们再看那些东西摆放的规律,都是左右两件把中间那样挡掉了一半,只留下指甲盖儿的大小给人瞄准,谁能保证三支箭射中相同的位置。”
宁扶疏正要点头谢她提醒,顾钦辞再一次出声:“疏疏,喜欢哪个?我帮你打下来。”
她看见顾钦辞手里拿着一把木弓携三支箭矢,微微愣怔,这人趁她与妇人说话的工夫,已经付过钱了。
遂目光转到木架上的物件转了一圈,道:“那就要第四排最左边的吉运童娃吧。”
“好。”顾钦辞当即应下,眼底噙一丝笑意,端的是胸有成竹。
方才那位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