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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去半年之久,可宁扶疏至今回想起来仍觉历历在目,时而梦里浮现情景亦是腿软不已,更何况眼前,活灵活现的大犬如此清晰站在不远处。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加速。

“其实咱们现在的距离,也算面对面相互见过了,对吧?”她尝试用委婉的措辞说服顾钦辞把雪獒牵走。

顾钦辞把她从背后放下,一语戳破她的小心思:“殿下怕它。”

宁扶疏撇嘴,思量觉得这会儿不是逞能要面子的时候,瞠道:“知道本宫害怕,你还将它带来,是何居心?”

“想博殿下一笑的居心。”顾钦辞有恃无恐地接话。

甚至他边说,边往前走去。

徒留宁扶疏绷紧身子,迈不开步子。

他遂又转过头来,朝她伸出手,摊开掌心:“也许殿下再走近些,就不觉得害怕了。”

宁扶疏眸光微动,看着他掌纹细密而错乱,轻捻裙摆的手指不觉动了动。踯躅须臾,到底没能克服来自心灵深处的恐惧,站着没动。

顾钦辞勾唇一笑,索性兀自上前拉住姑娘家柔似蒲柳的手,牢牢握着她十指交扣,牵着她走。

滚烫温度自相贴掌心传来,好似雅典娜神奇的魔力般,宁扶疏倏尔多了几分勇气,没有反抗,踩着他走过的脚印,心跳仿佛又快了。

“殿下再抬头看看。”

宁扶疏闻声回神,顺着他的话音掀开眼皮。

雪獒犬健壮四肢稳扎在积雪里,安静得不会眨眼,安静得没有呼吸,安静得一动不动。

……像个雪团!

宁扶疏睁大眼睛,她这下彻底瞧清了,大家伙那双素来炯炯有神的黑圆眼眸如今黯淡无光,是因为这压根就是两块揉搓成球形的泥巴,镶嵌在堆好的雪人脸上,此雪獒非彼雪獒。

她将手从顾钦辞掌心抽出来,抬至“雪獒”头顶高,指骨一屈,顿时弹飞了半边耳朵。

好,好得很!

这人是故意吓唬她呢!

宁扶疏侧头看向顾钦辞侧脸,唇角与眉眼皆弯出极大弧度,笑意深深:“其实本宫团雪人的本领也是不错的,侯爷可想见识见识?”

她压根不给顾钦辞回答的机会,也容不得对方拒绝说不想。

宁扶疏弯腰从地上抓起一大块雪,掂了掂重量,还算满意。趁着顾钦辞毫无防备,扯过他的衣领,将雪团整块丢了进去。

饶是顾钦辞闪躲极快,身手敏捷地抖落大半块雪,但耐不住南方湿雪触温即化,冰凉雪水沿着背脊曲线流淌而下,惹得人浑身一颤。

她口中的团雪人,是把人团成雪。

眼见戏耍计划得逞的宁扶疏在旁边捧腹大笑,明朗肆意的笑声回荡在庭院半空。

伺候在半月门外的琅云与琳絮也埋头闷笑,默默退下,这里似乎不需要她们了。

顾钦辞拍去后颈的雪,缓缓眯起眼眸:“笑,笑得再大声些。”

宁扶疏见他一步步走近自己,倏然抿唇不出声了。不知是学生时代和朋友追赶打雪仗留下的潜意识反应,还是顾钦辞此时的眼神过于不怀好意,宁扶疏总觉得他想报仇,连忙撒腿就跑。

可她的曳地宫装实在太长了,云履里头加的鞋垫也太高了。没跑两步,锦鞋不慎踩到裙摆。

一个趔趄,直直朝前扑倒。

眼见摔个脸朝地在所难免。

幸亏连日积累的雪层够厚,应当不会磕碰刮伤,宁扶疏做足心理准备,咬紧牙关。

预料之中的彻骨冰寒并没有糊在脸上,下一瞬,她腰身一紧,整个人被一股蛮狠的力量往后拉拽。天旋地转,她嗅见鼻间飘来一点松柏清香,身后去抓顾钦辞衣裳。

奈何她实在手忙脚乱,几下没抓住也就罢了,竟还不经意地推了顾钦辞一把。

受到的重力突然倾斜,顾钦辞生怕这位祖宗扑出去,心念陡转,松懈脚下支撑的力气。

他拉着宁扶疏就这么摔在了积雪上。

当然,真正后背砸地的只有他一个。

顾钦辞拿自己给宁扶疏做了肉垫子。

一阵珠钗流苏碰撞的细碎声响后,宁扶疏揉了揉砸到他坚硬胸膛的鼻子,瞳孔有些涣散,似一只受到吓唬后惊疑未定的小猫。待眩晕感逐渐褪去,她撑着手肘便要起身。

顾钦辞箍着她腰肢的手霎时收紧,将人压得越发低了:“殿下这就想起来了?”

宁扶疏发髻散落些许,凌乱垂下肩膀:“不,不然呢……”

顾钦辞摊在雪地里的那只手随意一抓,掌心的雪顿时比宁扶疏用来戏弄人的还要大出一圈。

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他手臂一点点举高,宁扶疏单是瞧着那团洁白就已经忍不住蜷缩脖颈,铆足了劲儿想挣扎。

“殿下这样乱动,臣可不能保证一定拿得稳这块雪。”顾钦辞挑起半边唇低笑,“万一,手抖那么一下……”

……雪花自然飘落,径直落在殿下的头顶,或后颈。

宁扶疏自动在心底接过他的未尽之言,一时间挣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惨遭误伤和坐以待毙,都一样凄凉。

眼见顾钦辞捏着雪团的手离她越来越近,宁扶疏惊慌失措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身下人的唇上。

他的唇瓣很薄,唇色很浅,深深笑着的唇线弧度柔和,不太明显的唇珠需要凑近细看才能分辨发觉。也许是四周雪色太白的缘故,反衬得那唇显出些许胜过往昔的绯红。

半是清醒半是冲动,宁扶疏忽地俯下身。

似星河一点坠入红尘十丈,风雪倏尔歇了。府墙偏角的红梅迸出花苞,灼灼盛放。

呼吸交融处炙热如火,又有冬雪清凉的味道。原想浅尝辄止,可当她真正尝到了,却莫名不想潦草结束。

宁扶疏用舌`尖撬开他的牙关。

顾钦辞掌中雪团掉在地上,从错愕愣怔中回神。刹那间抬手揽过宁扶疏后脑勺压向自己,换他反客为主,长驱直入,热烈而急切地纠缠。

不再是乱无章法的吻技,比之前进步良多。

独属于顾钦辞的清冽气息将她笼罩,宁扶疏大脑中纷杂思绪如云烟散开,一阵短暂的空白后,蓦地生出某个念头,愈渐清晰强烈。不去想复杂的喧嚣尘世,只在乎亲吻着她的身边人。

仿佛有什么东西变得豁然开朗起来,深情不是大理寺审判的案子,无需条条框框的证据。

她喜欢顾钦辞,后知后觉。

顾钦辞喜欢她,不知不觉。

不知过去多久,宁扶疏漂亮杏眸携着迷离情愫,眼尾延伸出薄薄殷红。

顾钦辞目光定定锁着她,嗓音似□□柴烈火烧灼过般:“殿下不准备解释点什么吗?”

宁扶疏确实有话要说,染上别样滋润艳丽的双唇翕合:“我向皇帝请辞了,明日就回封地朝歌,你作为本宫的夫君,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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