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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琢磨出一些“对付”他的法子。

眼见顾钦辞眸子眯起,盯着她目光蓦地变暗, 似又要俯身逼近她, 宁扶疏连忙开口:“这才是给你的谢礼。”

也不完全是戏弄。

顾钦辞闻言脸色稍缓, 大发慈悲地想,念在她还生着病,就不计较这一回了。

只是仔细想想:“臣府上,也免不了有眼线,算不得安全。”

宁扶疏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尤其在金陵城内,哪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臣倒觉得,还真有那么个地方。”顾钦辞眼底划过一抹犀利精光。

宁扶疏侧过头去,狐疑看他。

只听他用最冷静沉稳的语调,说着最大胆的话,“只要沁阳大长公主愿意在府中腾出一间空院,别说藏个人,就算是想藏一批私军,也未必瞒不住宫里。”

宁常雁需要倚仗先帝暗桩做他的眼睛,加上这些年来,他得到的情报无一差池。他信任暗桩,也信任从不揽权干涉朝政的沁阳大长公主。

而先帝暗桩正听从沁阳大长公主调配。

这里头,便有一处可瞒天过海的漏洞。

宁扶疏沉吟片刻,倒别说,依照沁阳姑姑的性情,没准还真会帮他们这个忙。

她拉开了书桌下方抽格,拿出一块玉石覆手放入顾钦辞掌心。

“我晚些进宫时,你们便趁那会儿工夫做个决定。从暗道径直出城也好,去姑姑府上也罢,只要有这枚令牌,在大楚境内都畅通无阻。”

那玉润如凝脂,触手生温。顾钦辞低头扫去一眼,雕工精巧,晶莹剔透似有流光溢彩的正反两面各用小篆体刻了“日月朝歌”和“长公主令”八字,是世间别无第二块的长公主令牌。

他摩挲着玉牌上的凤凰雕纹,依稀还残存着宁扶疏指尖温度。这大概是他从长公主这里得到,最贵重的物什,缓缓收入袖中。

顾钦辞道:“殿下还看折子吗?”

宁扶疏扫过阳光擦过窗棂的角度,这个时辰进宫,正好能赶在宁常雁午憩之前,把该了断的事解决掉。她摇摇头道:“不看了吧。”

“可臣想念。”顾钦辞倏然打断她。

话音落下,已然拿起手边奏折展开。

然后将狼毫笔蘸匀朱砂墨,塞进宁扶疏指间。

“……”她算瞧明白了,这人压根是还在因为她传骆思衡念折子的事较劲,非要比个高下长短不可。

多少算得上无理取闹的行径,宁扶疏非但没觉得厌烦,甚至心情隐隐有几分不错。顺从接过笔杆,由着他去。

又是一封请安折。

除去顾钦辞拿到第一本谏言替赵参堂求情的,他已经连续念了四本请安折,再加上先前骆思衡读过的三册。也就是说,统共八本折子里头,只写了诸如“请陛下安,请长公主殿下安”的废话折,足足占据七份。

委实有些夸张。

但这并不是今日才有的现象。

那些远在州郡县城任职的官员,整年也难有一次上京面圣的机会,而卓越政绩不可能每天都有,若他们不时常写些折子送到君王面前露脸,只怕端坐庙堂之高的皇帝没两天就忘了他们姓甚名谁,谈何机会升迁。

宁扶疏此前从不留神这些没有实质内容的请安折,粗略扫一眼便过了,以至于这晌才发现其中文章。

顾钦辞见她提笔端坐着,许久没落笔:“殿下累了吗?”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宁扶疏直接放下毛笔,“你看,这许多请安折虽万变不离其宗是恭维本宫和陛下之语,但每每献宝上供,却都在迎合本宫的喜好,而非陛下的。”

仿佛在他们眼里,长公主才是时下真正掌大权之人,而皇帝如同无足轻重的顺带。

宁扶疏拥有的权势,远比她能够想象到的全部更大,难怪宁常雁迫不及待想削权。

顾钦辞翻开下一本奏折,果不其然,依旧如此:“所以殿下是理解他了吗?”

“理解?不,本宫不理解。”宁扶疏抬起的眼神清澈,“非要说的话,不过是释然罢了。”

“龙椅冰冷,一旦坐上那个无血无泪的位置。他信你时,是君恩浩荡;他不信你时,便是逾矩放肆。等哪天他给你扣上不臣之心的帽子,安富尊荣也就到头了。”

其实何止长公主,曾经辉煌煊赫的顾家也是同样。若放在顾钦辞未曾进京与宁扶疏成亲的那几年,民间流传有一句歌谣:金陵杏花巷,燕云十六州。前者指的是武康侯府宅宾客盈门,后者说的是三十万顾家军驻守国门。

顾家门楣受尽君恩深似海。

可惜君偏不信臣节重如山。

荣华弹指间,君恩如逝水,匆匆向东流。

许是感同身受最为伤怀,顾钦辞直言不讳起来:“容臣说句难听的,当初他拟定圣旨,给你我二人赐婚,殿下就该料到会有今天。凉薄之人眼里,塞外忠魂可以猜忌,自幼相依为命的情意又能有多牢靠。”

字字诛心,宁扶疏不得不承认顾钦辞话中道理。是她,一直以来被小皇帝伪装的单纯蒙蔽双眼,糊涂至极。

宁扶疏想着,严肃沉闷的气氛间,突然一声轻笑漏出双唇:“理是没这么个理没错,但本宫怎么记得……”

“几天之前还有某个人说,自己和兄长不会因争权夺势反目,所以觉得本宫和陛下亦然,怎么转头就说起相反的话了呢?”她啧啧感叹,“真不愧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顾钦辞敛了睫,仿佛在回味,自己确实说过这话。

正是赵麟丰在赌坊失手杀人的那晚,他听见长公主和宋谪业一席争执,进屋后自然而然安慰宁扶疏。

“昨日之我昨日死,今日之我今日生。”顾钦辞抬起墨色瞳仁,义正辞严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悠悠道,“数日之前的我并非现在的我,更何况那时说的话,同臣有什么关系。”

宁扶疏保持微笑:“……”

很好,还是那个唇下两列伶牙俐齿,绝不肯吃亏的熙平侯。她辩不过他,索性抽走这人手里拿着的奏折:“有这贫嘴的功夫,不如回去收拾收拾顾大将军的行李。”

折子已经批了不少,宁扶疏唤了守在门外的琅云与琳絮,将桌上文书抱去外头马车里。

她一袭衣裙绯红随之消失在顾钦辞视野中。

房门一开一合,灌入几阵寒风,铜炉火星暗了暗。顾钦辞握住袖中那枚玉令,掌温格外炽热滚烫。末了,他将玉石收进怀里,贴身放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马车行在湿冷长街,自入冬后,枝头黄叶簌簌落尽,沿巷叫卖的货郎少了不止半数,只剩林立店肆的老板揣着棉服袖子缩在柜台后,脚边搁个火盆子聊以取暖。

……万物萧条。

饶是皇宫大内也亦然,御书房外值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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