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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
“本宫记得早在三十年前,你家中就只剩你与黄世恭二人?”宁扶疏道,“有什么家事需要处理一月之久?”
“殿下圣明,正是因为堂兄。”黄归年头埋得很低,露出头顶几根梳理在黑发中的银丝,“老奴这些年没少受他的扶持照顾,如今堂兄去了,老奴也想尽一份弟弟该尽的情意,将他的尸骨带回乡里,就算是落叶归根了。”
“你说黄世恭去了?”宁扶疏杏眸盈满疑惑,明明前日宁常雁还说会顾念多年主仆情分把人放出宫颐养天年。
怎么突然就……
“老奴也是刚进宫才得知的消息。”黄归年哑声,“陛下前两日下令杖毙,堂兄年纪大了,没挨几下就……”
宁扶疏闭了闭眼,霎时什么都懂了。
两天前,她还没进宫前,宁常雁就已经处置掉了黄世恭。之后种种,皆是欺骗。
“你且去吧,不必着急赶回来。”宁扶疏对黄归年道,“死者为大,先将家中事务处理妥善再说。这段时日月例会给你照发,如果还缺钱,就去府里的账房取一些抵用着。”
黄归年一阵磕头谢恩感激涕零后退出去。
殿内再度安静了下来,铜炉里炭火燃得正旺,时而冒着几点火星,映红一室暖意。宁扶疏坐在融融温暖中,却翻涌出无限心寒。
她才知道,原来金陵的冬日竟这般寒凉。
冷意砭骨。
黄归年与黄世恭那对相互帮衬过的堂兄弟尚且待彼此真心,一起长大的亲姐弟到头来,却只剩算计手段。
表面上演着姐弟情深,推心置腹。实则早已在背地里布好了棋局,步步提防她接触军务兵权,架空她的权势。
宁扶疏知道原主定然时时刻刻看着她,也知道原主剧烈的情绪波动会通过系统转移到她身上。要不然,她怎么会喘息愈急,气管里仿佛堵了一口痰,胸腔震动发出粗粝如锯木之声。
被至亲欺骗的苍白灌满浑身血液,将她撕扯得支离破碎,想将手中物什也撕扯得支离破碎。
她五指蜷曲,捏得身下褥子拧出数道皱痕,似一朵百褶花,涂染凤仙花红蔻丹深深陷进去。
宁扶疏掀开棉被,翻身下床:“琅云琳絮,替本宫更衣。”
踩在地面的脚倏尔被人握住,覆满薄茧的粗粝指尖摩挲着将它塞回被褥内。去而复返的顾钦辞手里捧着药汁,坐在她床前。
汤匙搅动出腾腾热气,他舀起一勺黑漆嘛唔的苦涩喂到宁扶疏唇边。
不容置喙的态度与语气中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细微温柔:“殿下瞎吃东西引得高烧发热也就罢了,现在还想顶着风寒出门吹冷风,看来当真不打算要这具身子了。”
宁扶疏鬼使神差张开嘴,苦药入喉化开积郁肺腑的淤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冽思绪直冲天灵盖。
听力仿佛刹那间停滞,脑海中反复循环着一句话:瞎吃东西引得高烧发热……
而不是一夜没睡受寒引起的。
顾钦辞略懂医术,病因只需稍稍把个脉便能知道。
有什么东西蓦地豁然开朗了,府医是宁常雁送来的,前夜她接触到的所有糕点与羹汤也都是宁常雁准备的。
哪里是病痛难忍无法上朝,压根是宁扶疏不让她上朝呀!
“咔——”的一声。
精心保养多年的修长指甲竟是被她用力过度生生折断了,一点蔻丹鲜红躺在百鸟朝凤地毯上,刺眼而夺目。
作者有话说:
摊牌了,弟弟从来都不是没心机的小白兔。
其实有特别多的铺垫:比如最重要的一点原主在史书上的声名狼藉,如果弟弟真的敬爱皇姐,又怎么会容忍史官贬低她呢。
以及分散在各个章节提到的长公主握着摄政大权,丞相和太尉握着辅政大权,顾家握着边关兵权,可小皇帝待他们的做法分别是:对顾狗和他父兄极端的疑心,为了牵制顾父,把顾狗困在金陵做没有仕途的驸马。为了牵制丞相,把他的庶子宋谪业送进长公主后院,明知丞相是忠贞良臣,可仍旧用这种方式警告他安分守己。同时利用长公主和太尉两虎相斗,铲除太尉之后,最后只剩下长公主,小皇帝又怎么可能放过她呢。
原主不是没有察觉,否则她不会在府里养幕僚做以防万一之举,但她对弟弟的感情太深,终其一生不愿意相信宁常雁会害她。
唔,其实很心疼疏疏,遭遇宁常雁背叛后,她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她只剩下顾狗了。
第47章 回忆(双更)
没有人知道, 宁扶疏在高烧昏睡时,做了个梦。
隐约瞧见头梳双丫髻的少女与垂髫少年跪坐在崇文馆书案前,俩小孩儿腰杆与脖颈挺直,坐姿规规矩矩, 仅有脑袋微低, 手里拿着狼毫毛笔正一笔一划地抄写着之乎者也。
少女年纪稍长些, 写字速度也更快,唰唰抄完一篇便将课文塞到少年书案上堆有小山高的纸卷里,或往最底部藏,或往正中间放, 似乎以为这样就能够蒙混过关,叫人没法发现那几张是由她所写。
这两人, 应是少时的朝歌公主和还是太子身份的幼年宁常雁。
倏尔,窗外响起一阵佩环叮当清响。
有人来了。
小宁扶疏连忙将毛笔搁回笔架, 从面前桌上随意抓了本书捧起来, 假装专心背诵的样子。
待佩环声近了,脚步声逐渐清晰, 小公主与小太子起身对来人恭敬一揖:“太师大人。”
随即坐回原位, 一个安安静静认真背书,一个老老实实低头抄书, 看起来乖巧极了。
但太师做了皇子公主这么多年的老师到底不是吃素的,负在背后的手一伸,指尖便点在了太子案前那摞纸卷。
俩小孩儿顿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心跳砰砰加速,默默祈祷太师大人千万别往下翻。
可偏就怕什么来什么, 太师粗略检查功课的视线正正好停在了小宁扶疏“帮忙”抄写的那页, 一截难捱的沉默后, 头顶传来结了冰似的低沉声音:“太子殿下,这张不是您的字。”
“还有这张……”
少女自以为隐蔽藏进去的十数张纸卷,被尽数抽了出来,无处遁形。
她已经极力模仿少年字迹,但仍旧逃不过太师大人锐利的火眼金睛。
“是谁替您抄的?”太师盯着小宁常雁。
幼小身躯忍不住哆嗦打颤,咽了咽唾沫,小声嘴硬:“是我自己抄的,但就是手累了,所以字不太一样……”
“太子殿下觉得臣很好骗吗?”太师冷不丁打断他的狡辩,眉眼间微有愠意,“这字,横撇竖捺各有笔锋,分明更像公主殿下的习惯。”他顿了顿:“请公主殿下将右手伸出来。”
小宁扶疏不得不照做,蜷曲的五指缓缓张开,大拇